公输巧抬起头,想要忍住眼泪。
匠学院的出路在哪里,公输巧原以为只是掌握与传承古法,将匠人的学问、技巧、经验编纂成册,世世代代传下去。
可有一天,朱允炆来到自己身边,告诉自己错了,匠学院的出路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重复的传承,而是创新,是开辟未来,是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荒唐!
前辈们什么路没走过,什么没研究过?
可最终证明,荒唐的是自己。
朱允炆说,匠人该研究的,不是简单的器具,而是能量。
弓箭,以力拉弓弦,以弓弦催箭,是动能释放出的能量,射箭于百步之外。火药,以爆炸带来的冲击作为动能,杀敌于千步之外。
人抬脚是能量,落足也是能量,一切运动都存在着能量。能量,蕴含着神秘的规律,是匠人应该穷尽一生研究的终极秘密。
公输巧嘴角动了动,当初的自己不信这些啊,看不见,摸不着,你就给我说能量?还说什么守恒不守恒,有证据吗?
证据,这就是证据啊。
蒸汽机!
朱允炆讲解过蒸汽机的原理,一句话概括,那就是将蒸汽的能量转换为机械动能,不需要人一直控制,它可以自己运动,完成上下的亦或是左右的往复动作,以代替人力。
从不理解,到理解,自己的认识似乎被彻底打开了,这个世界不是自己最初想的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有着无尽的秘密。
公输巧为能参与蒸汽机制造而骄傲,为自我的改变而骄傲!
王宾不理解,眼前不就是一个古怪的铁架子,这算什么,又不能救死扶伤,值得保密?
古朴也看不懂,这玩意似乎很重啊,纯钢铁打造,怎么看也不像是盔甲,应该不是兵器吧?莫不是火器?可这里似乎也没有发射火药的炮筒啊,哪里是药室,哪里点火,哪里……
数学院的马哈麻忍不住测算了下高度,又测算了下宽度,正准备仔细量量,内部体积几多,用料多少,成本多少时,接替方孝孺成为儒学院长的董伦发问:「皇上,这是何物?」
朱允炆看了看董伦与其他院长,退后两步,道:「公输院长,可准备妥当,给他们展示一二?」
公输巧肃然答应:「只等皇命!」
「那就开始吧。」
朱允炆沉声。
公输巧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周昌、张举、王黔,三人分工明确,周昌将一车煤炭推了过来,张举提来了三桶水,王黔待在蒸汽机旁操作着阀门。
王宾、董伦等人很好奇,看着张举将水注入水箱,看着周昌踩着锅炉的底部,锅炉底部竟打开来,周昌在里面点了火,引燃了一些木柴,然后将煤炭碎块铲到了锅炉的底部,看着煤炭着了起来,便开始调整风口……
动作流畅,配合紧密。
所有人都凝眸看着,整个空间安静下来,似乎耳边只有三人忙碌的声音,还有火燃烧的声音。
公输巧、陶增光等人走过来检查,确定没有出现漏水与松动等问题,煤炭在燃烧,众人在等待,朱允炆有些紧张。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公输巧时不时摸下锅炉外壁外,没有任何人在走动,都在看着这铁架子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
安静,沉默。
王宾有些安耐不住,开口问:「只是如此?」
公输巧看了一眼王宾,将满是茧子的老手放在锅炉外壁上,旋即收起,吹了下有些发烫的手,对王黔喊道:「开阀门!」
王黔答应一声,双手放在阀门处,缓缓向右旋转。
呜!
凝聚而无处释放的蒸汽找到了宣泄口,快速穿过管道,进入汽缸之内,之后经主汽阀和节流阀进入滑阀室,受滑阀控制交替地进入汽缸的左侧或右侧,继而通过连接杆件,推动顶部的杠杆移动,杠杆另一端连接着配重,配重之下,挂着一块五十斤的石墩。
在王宾、董伦、古朴等人震惊的目光下,杠杆不断运动,石墩被提起、放下,再提起……
王黔退到了一旁,周昌、张举也站在外面,公输巧也没有触碰这钢铁架子,可这架子竟然诡异得自己动了起来,而且还是一直都在重复动作!
董伦吞咽了下口水,指着铁架子,哆嗦地喊道:「这,这怎么可能?莫不是里面有什么,什么……」
董伦很想说怪物,可子不语怪力啊。
可眼前的一幕,已经颠覆了董伦的认识,一个铁架子,没有任何人控制,没有任何人操作,竟然能动作,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宾张大了嘴巴,很难理解现在的一幕,见过拉弓射箭的,那箭射出去之后,必须再拉一次才可能再射箭嘛,可现在什么情况,这似乎是,人拉了一下弓,结果弓自己活了,可以自己拉弓,自己射箭了?
解剖学里面有很多未解之谜,但可以肯定,秘密都藏在了身体之内。眼前的铁架子里面也一定有什么秘密,该不会在这锅炉里面有个人在拉扯吧?
可锅炉就这么大,也装不了人吧?再说了,这水都烧热了,什么人能在热水里面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