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前明有一个洪武皇帝也做过这种事,史书中有可以借鉴的实例,大臣们一定会竭力阻止,担心太子乱政,朝堂动荡。
“椿泰的年纪和几个小阿哥相似。听说几个小阿哥已经开始进入朝堂,他可以与小阿哥们多多相处。若混熟了,得到太子一二指点,将来定会受用无穷。”鄂伦岱道,“正红旗都统这位置,我可不想坐太久。”
杰书失笑:“八旗都统可是军政大员,连朝堂中的中堂宰相都不敢失礼。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统,虽然是暂代的,此战你有了军功之后定会转正。你还有什么不满?”
鄂伦岱老老实实道:“国内有什么意思?大清已经与罗斯国联姻,朝鲜现在很老实,准噶尔只是强弩之末。我想带着淑谨出海。”
杰书道:“你想出海拼个更大的前程,我能理解。你带着淑谨出海做什么?海外那么危险?”
鄂伦岱叹气:“岳父,淑谨武艺和才华不输男人。但在国内……”
鄂伦岱顿了顿,摊手:“您听听您刚说的,我可以在外面拼前程,淑谨出海做什么?那么危险?若淑谨是男子,您肯定会说,让淑谨也跟你出去拼个前程。”
杰书愕然。
鄂伦岱道:“海外有许多掌权的女贵族。太子说,常驻海外的的大臣最好都带上女眷。大清命妇的身份就和海外的贵族平等,才好与女贵族们打交道。淑谨有这样的本事,就不该局限于后院。”
鄂伦岱提起淑谨的神色,总是难得温柔。
杰书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淑谨和你提的?”
鄂伦岱失笑:“以淑谨的性子,她怎会对我说为难的话?但我和淑谨心有灵犀,她心里向往什么,即使不说,我也明白。”
看着女婿这一副甜蜜表情,一股酸意在杰书心底蔓延。
在满洲贵族大多给女儿取满洲音译名,甚至“大妞二妞”“大姐三姐”的时代,杰书给女儿们取的名字都是以“淑”字开头的美好寓意汉文名字,且每一个女儿都接受了良好的诗书教育,不遵循女子无才那一套谬论,可见杰书是疼女儿的。
淑谨不仅精通诗书经史,一□□术也继承了他的精髓。若淑谨是男子,杰书已经早早向皇上请世子之位。
可惜淑谨是女子,是要外嫁的格格。
鄂伦岱了解淑谨,爱护淑谨,愿意自己拼前程的时候,带着淑谨也一同去往一个更广阔、更少约束的天地,杰书应该是欣喜的。
他本应该是欣喜的。
杰书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我们去校场练练。”
好想揍死这个女婿啊!
你秀什么秀!你秀什么秀!你秀你个脑袋秀!
鄂伦岱无所谓道:“岳父,您现在已经老了,我让着您您不舒坦,我不让着你我怕伤着你,我真不敢和您打。”
杰书怒吼:“和我去校场!”
刚抬起一只脚跨进屋内的胤礽止步。
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胤禔推了胤礽一把,将胤礽推进屋内后,自己迈步进来:“你们怎么又吵架?翁婿关系就这么难处?希望我的老丈人别那么难处。”
见太子和直亲王进来,杰书狠狠瞪了鄂伦岱一眼,不好意思再吵下去。
他与太子和直亲王行礼之后,正准备给太子报告归化城驻军情况时,鄂伦岱上前几步越过他,和胤礽碰了碰拳头。
“太子殿下,听说我爹带着的八旗废物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害得太子殿下亲自追击。我爹现在总该因为贻误军机而被斩了吧?”鄂伦岱笑着道。
胤礽白了鄂伦岱一眼,没好气道:“佟国纲现在对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折腾什么?”
鄂伦岱耸肩:“习惯使然。一天不诅咒他,我心里就不舒服。”
胤礽道:“那就请你习惯。佟国纲没有指挥士兵的权力,不过他身先士卒,中了流弹……”
胤礽满意地看到鄂伦岱脸上出现的慌张神色。
鄂伦岱也发现自己失态,干咳了一声,道:“他肯定没事。有事,太子就不会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
胤礽点头:“只是擦伤。你父亲性格实在是太过暴躁,我早知道他性格,派人盯紧了他,都差点没拦住。把他从战场上往后拖的时候,他差点咬伤我的人。”
胤礽无奈极了。
他知道佟国纲原本会死在征伐噶尔丹的战场上,所以早就吩咐人盯紧了佟国纲,别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往外冲。
但佟国纲不愧是教出鄂伦岱这个头铁无比大混球的人,佟国纲就是一个铁疙瘩老混球,举着刀就要嗷嗷嗷往前冲。
胤礽总算知道佟国纲的爹死前叮嘱佟国纲不准上战场,佟国纲年纪大了才过了一把瘾。估计他爹知道佟国纲这容易上了战场容易头脑发热的性子,怕佟国纲有去无回。
战场上不畏死的人的确不容易死,但前提是头脑冷静。
佟家现在有佟国纲押着,佟国维无论怎么跳,都只是佟家二房,激不起什么水花。
若是佟国纲死了,即使鄂伦岱肯定站在他们这边。但佟国维是鄂伦岱的长辈,且对康熙来说既是舅舅又是岳父,佟家的大权就算有康熙插手,也一定会旁落,给他们造成麻烦。
小麻烦也是麻烦。康熙不希望自己的母族再出麻烦。何况佟皇贵妃已经够可怜了,就别再逼死她。
于公于私,胤礽总算费尽心力把上了战场就跟个野人似的嗷嗷嗷往前冲的佟国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现在遇到了鄂伦岱,即使杰书还在旁边,胤礽不由抱怨。
杰书听亲家的丑事听得津津有味。
佟家这俩爷子,真是有意思。
鄂伦岱越听脸越黑,不断骂“死老头找死”“回去骂死他”。
胤禔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频频点头。
汗阿玛还说我不孝,大概鄂伦岱这样,才算是大孝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