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没有选择告诉自己的家属这个世界正在悄然地发生着什么,所以对于他们的配偶、子女而言,这不过是科研人员们加班熬夜的又一天而已。
至于殉职的两位同事,自然会有相关部门的人员去上门进行处理。
虞清漪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妖艳玫瑰的模样。
刚要刷卡下班,一抬头恰好看到了从过道尽头走来的相嘉言,这才留意到应奚泽的实验室里依旧亮着的灯光。
她的语调有些惊讶:“相助理,你们还不回去吗?都已经忙一天了,应工这是还准备要继续搞研究?这手上可还有着伤呢,不用这么拼吧!”
相嘉言匆匆的脚步声闻言停顿了一下,朝着虞清漪点了点头,有点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嗯,应工对新的项目忽然有了想法,你也知道,拦不住的。”
说完径直进了应奚泽的实验室。
关上门的瞬间,不忘上了锁。
虞清漪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顿了片刻。
虽然应奚泽在研究院除了“冰山美人”之外确实还有一个“工作狂魔”的称号,但是看着相嘉言这样的神态,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是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刷过工作卡后转身离开了。
实验室里的人显然无暇顾及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相嘉言紧紧地握着手里刚倒来温水的杯子,定定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感觉怎么样了?”
实际上,在秋枫小区现场出现的那段足肢并不像虞清漪所以为的是回光返照。
它跟所有带回来的样本一样,具有很强的活性。
至少在伤到应奚泽之前,确实是这样没错。
觊觎应奚泽,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那段足肢就是因为贪图不该贪恋的人类基因,反倒成为夺去全部生命力的最后契机。
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之一,相嘉言自然很清楚应奚泽确实不用担心发生异化感染。
可是,这也并不代表着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异形细胞的入侵随着伤口发生入侵,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而接下去要在一个人类体内完成对异形细胞的全面消杀,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折磨的过程。
应奚泽以半伏的姿势趴在桌案上。
听到相嘉言的询问并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角度可以看到脖颈处露出的肌肤间,透着一抹退尽血色般的异样惨白。
极度的病态,又美得惊人。
潜伏期本就非常短暂,早在秋枫小区的时候,应奚泽体内的变化早就已经悄然发生。
而此时,先前为了在同事们面前维持平静而做出的所有忍耐,也随着回到实验室的瞬间彻底瓦解。
所有的基因已经被入侵的异形细胞彻底调动起了活性,全身的血液在激发下,仿佛逐渐沸腾。
浓烈的不适感带有强烈的燥热,让应奚泽在回屋后的短短片刻间就已经大汗淋漓。
沉重的呼吸持续地起伏着。
衣衫紧贴在背上,一眼看去,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然而,体内的“吞噬”仍在继续。
那平常那些人类的孱弱不同。
此时此刻,是他的基因在疯狂地吞噬着,那些来自异形生物的外来细胞。
这种情况对应奚泽而言已经无比熟悉,可惜依旧无法忽略整个过程中所带来的极具煎熬。
相嘉言终于按捺不住地意图上前,却是被精神屏障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在向导所创造的精神领域当中充斥着的,是随着体内不适所激发出来的浓烈爆发的混乱精神波动。
再抬头,相嘉言看到了一条银白色的小蛇盘踞在应奚泽白净的脖颈间。
狭长的瞳冰冷的朝他看来,充满威胁地吐着信子。
这让相嘉言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几分。
在身边跟了那么多年,他很清楚当应奚泽不受控制地将精神体从精神图景里面放出来,便已经意味着这次的“吞噬”过程有多艰难。
就当相嘉言下意识的想要试图穿过精神屏障,应奚泽有些空洞的目光却是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剧烈的折磨下,让那双眼的视野有些模糊。
而此时此刻,身为精神体银蛇便成为了应奚泽的眼睛。
干燥的嘴唇缓缓地碰了一下,男人声音低哑地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相嘉言的脚步落在原地,迟疑之下久久没有迈开。
然后,便听应奚泽的声音再次响起。
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却是充满了淡漠,像是警告,也像是威胁:“不要忘记你的身份,相,助,理。”
相嘉言的背脊微微僵直。
最终眼帘微微垂落,将水杯放在了桌面上,缓步退了出去。
随着整个实验室重新恢复了寂静,应奚泽才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缓缓地重新伏回了桌面上。
银蛇用舌尖轻轻地舐过主人额边流下的汗珠。
小心翼翼地蜷上,试图想要成为主人此时唯一的寄托。
冰凉的触感划过。
应奚泽浓密的眼睫如垂死的蝶翅,微微地颤了颤。
虽然进行地有些艰难,但这次的“吞噬”也确实很快就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