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不知怎的,孟昀含总是心神不定,陆庭用火折子打着照亮,她跟着低下身来去看,正是一只黑漆漆的乌鸦。
那乌鸦黑色的羽毛血澄澄的,孟昀含手指探过去,沾染了那血迹,凑到鼻前闻了闻,不是人血,就是这乌鸦的血。
她忍不住提起那只乌鸦,一翻身,就见着乌鸦的脖子处有一道细小的口子,口子齐整,上面还有些凝固的血液。明显是有人故意切开一道细口子,使其血尽而亡的。
谁这么无聊,拿着一只乌鸦行如此残忍的事情?
陆庭见着那血色乌鸦也是一阵唏嘘,可那边萧玉峋还等着孟昀含,听着孟昀含说上面没有人血,便也不打心里去了,催促着孟昀含就要走。
孟昀含也只当是一桩意外,放下那乌鸦,起身随陆庭而去。
刚进屋,就见萧玉峋靠着一处椅子,双眼紧闭,眉头微皱,额间有一层细细的汗。
孟昀含忙地过去,“侯爷,民女这就为你施针。”说着一边点了安神香,一边开始准备烈酒和银针。
针行至一半,孟昀含见着萧玉峋眉间舒缓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萧玉峋这病起时颇急,行上针后能暂时稳定下来,但这样反复起病终是伤身体的。
思踌之下,她忍不住劝说道:“侯爷,您这病现在看着还能控制,但若是长期以往,以后怕是施针也不一定能压得住,回京后还是要多小心,能去除病根才是最好。”
没想到萧玉峋一下扶正了身体,险些让孟昀含扎错穴位,他看着孟昀含,“昨日说让你入京去看一个人,你好像对于看谁似乎并不好奇。”
孟昀含低头继续行针,“既然答应了侯爷,是何人又有何关系呢?总之一定是对侯爷极为重要的人罢。”
大概是这话让萧玉峋心中有了落定,他又往椅背处靠了靠,“本侯这病是因中毒而起的,毒一时半会儿无法全部清除,只能慢慢调养。出京时是带着药的,只是去并州绕了一圈,药用完了,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
孟昀含不知道萧玉峋为何给自己讲这些,她原本只是希望萧玉峋能保重身体,并没有要探寻什么的意思,也没觉得有什么麻烦的。可听着萧玉峋这般,就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一般,心中还是有些暖意。
萧玉峋微闭着眼睛,继续道:“大燕宁国公府有一独子,是和我打小就厮打在一处的,我二十岁回京接手玄机军,多方势力觊觎,又有诸多繁事,千头万绪总有那么一个疏漏之处。正是这个疏漏让人有了可乘之机,那时我们十几个人被困,又被人施了毒,是他拼杀出去替我博得了生机,而就在那时,原本为我准备的箭弩,他替我受了。箭弩上有毒,正是十日魂,虽然那毒没有入心,却是入了体。亏得救治及时,又费了多番周折,这才拖就了两年,只是近日,他身体愈发不好——”
说到此处,萧玉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蒙起一阵阴郁。
孟昀含听着萧玉峋说着这些,字里行间用的是“我”,而非本侯,心知这人的对于他的意义。
他说了这么多,孟昀含除了觉得有些惊诧外,心中也有些沉肃,难怪那时萧玉峋问她十日魂的事情。
十日魂虽然是说用多种毒物炼制,可不同的人选择的毒物也不尽相同,这世间毒物千千万,自然是难以知道施毒之人究竟是用的哪些毒物。
她虽然看过的书很多,也对一些毒物的性状有些熟悉,可要想知道一个中了十日魂的人就是是哪些毒,只怕也是希望渺茫。
但这位国公府的独子能在中了十日魂后还存活了两年,想来萧玉峋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心力,这般情义也着实让人感叹。不论如何她总要试一试的,她之前读过一些孤僻的书籍,知道一些偏颇的法子,希望着兴许能有些用。
一套针行完,孟昀含开始撤下银针,一边收拾一边道,“侯爷放心,民女一定尽力。”
夜上三更,孟昀含却失眠了。她从来只觉得那些个高门侯府里的人权势滔天,却没想过他们所要面对的危险也是比一般人更多。
想想萧玉峋如今也不过二十二三岁,原以为他出身贵胄,该是有无限风光、荣宠,可他经受的却也是比她想象的多得去了。
思绪辗转,孟昀含约摸到了四更天才迷糊着睡了过去。
梦里一个女子衣衫不整,赤条地躺在一处空旷之地,面目狰狞,满身是血,孟昀含慢慢走过去,那张脸赫然是她自己!
她惊得一下坐了起来,抹了抹额头的汗,又是这个梦!撩开床帘,看向半开的窗户,天已经有些微亮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估摸着再过一会儿便要启程赶路了,干脆起了身。
她穿好衣衫,开门出去,想起昨夜那只乌鸦,便想去再看看,可她走到昨日那处,那只乌鸦竟然不见了。
她四处找了一圈,除了地上有一些干涸的血印,再找不出其他。正出神,陆庭却从萧玉峋的房里出来了,她忙地叫住他,“陆将军,昨夜那只乌鸦是你给扔出去了?”
陆庭一脸莫名,“并没有,怎么了?”
“那只乌鸦不见了!”
陆庭走了过来,四处看了下,确实不见了,“兴许是谁见着觉得晦气扫走了吧,孟姑娘该不会是想要给一只乌鸦也验个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