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得好像没有眼白的眼曈一般,沉如墨,没有一丝杂质,空气也显得格外潮湿,路过官路时,见得几只燕子斜着翅膀从低处飞过,孟昀含望着这天,要下雨了。
赶了一天半的路,萧玉峋终于在一处驿站勒了马,吩咐了大家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见着萧玉峋的官文及鱼符,那驿站管事的自然不敢怠慢,忙吩咐了人准备。
萧玉峋一边掸去身上的尘土,一边让管事饭食端进房内,管事的忙不迭地应着,引着一行人入了后面的院子。
管事的算是个机灵的,自然知道这里头谁是主子,又因着孟昀含是这里头唯一的女子,虽然不敢多问,但心中自有揣测,将两间顶好的房安排给了萧玉峋和孟昀含。
房间不大,但还算干净,孟昀含坐在床榻处,揉着有些酸胀的两条腿。不一会儿,便有小厮送了饭菜和热水来。孟昀含吃过饭,又简单地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正准备歇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开门,萧玉峋意外地立在了门外,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长衫,显得更随意洒脱些,手上拿着一只小玉瓶,“上次给你的药可是用完了?我记得你身上还有伤,这个药对伤不错。”
说着便将瓶子递了过来。
孟昀含虽然没有古代女子那么娇柔,但侯爷亲自送来,孟昀含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她望着萧玉峋,见着他眉间锁着,有些浅淡的愁容,忍不住问道:“侯爷,可是担心京中的人?”
萧玉峋未答,转身往自己房里走去。
有时候孟昀含真是看不懂萧玉峋,明明在一些事情上觉得他是个细腻之人,可有时候他又淡漠得像那冰川湖泊一般。
因着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个房间,孟昀含探出身时正好瞧着他开了门,临着进门前,忽又测过头来看孟昀含,“临行之前,特意交代过陆庭,祠堂纵火一事不必知会府衙了。其实算起来,那火也算是本侯放的。”
“你放的?”孟昀含有些不明白,可萧玉峋未再回答,进了屋。
孟昀含一脑门的雾水,不知为何萧玉峋没来由地说这些,忽然又都明白了过来。
那场火,想来萧玉峋故意由着李全放的,这事儿如果他告诉官府,火是他为了逼凶手现身放的,便算不到李全头上。虽然曼娘得不了饶恕,但若是不牵连到李全,倒也算是让曼娘能有所安慰了。只是不知道曼娘终究会判个怎样的下场,毕竟是四条人命,怎么说怕也是饶恕不得吧。
黑云拂动,孟昀含望望那边的屋子,心中淌过一片涟漪,她看了会儿天,终是关上房门,自回了床榻。
翌日,因着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天气有些雾蒙蒙的,即便这般,一路上也未作耽搁,不到戌时便入了京城。
京城,孟昀含第一回来。
她只在电视里见过所谓的京都,原本以为不管它有多繁华热闹,也终究是在古代,可这快戌时的点儿,街头巷尾中灯火澄明,许多酒楼依然挂着红灯。即使是这般凉意的天儿,街边小肆依然延绵着叫卖声,一路过去,竟是各种小吃玩意儿,新奇得很。
一行人一路向东,最后落定在一处雕甍画栋的宅子处,宅门被叩开,看门的小厮见着萧玉峋下了马,立即出来相迎。
孟昀含从正门看过去,宅子不算特别大,但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得见一位嬷嬷前来相迎,“侯爷,您回了怎不先让人送信回来,奴可是时刻担心着你呢。”
说话的嬷嬷着一件翠色暗花短褙长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使得起的料子,头上发髻纹丝不乱,只着了一把雕刻着梅花样的银钗,一言一行自带着端庄规矩。
她一边说一边将萧玉峋引着往里屋走,其他玄机军则自去了军营。
孟昀含猜出来了这是萧玉峋的宅邸,一时间却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走了。可走她即便走又能去哪处?这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她身上的银子也带得不多,不知道住一夜得多少够得。
那位嬷嬷见着萧玉峋身后跟着这样的一位可人的姑娘,由没跟着进来,忙地又回身过来,“姑娘怎么不进?你随侯爷而行,想必是侯爷的贵客,快随奴进屋。”
孟昀含听着她自称奴,心里一下便知她是误会了,忙道:“嬷嬷,民女是个仵作,是随侯爷来办事的,当不得您称奴。”
嬷嬷自然是受过好教育的,听着这话,并没觉得她是个仵作便轻慢,抬眼看了下萧玉峋,知道他有让她入府的意思,伸手过来拉她,“好姑娘,既是给侯爷办事的,自然也算是咱们御宁侯府的客人。这般的天儿,你快进了府来。”
孟昀含不善交际,尤其是这样的高门大院,先前在并州便打听了,知道萧玉峋位高权重,虽然是个侯爵,但父亲却是郡王,这般唐突了进去,要是见到他父亲母亲她又该如何自持?”
许是猜到了孟昀含的顾忌,嬷嬷拉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和气地道:“姑娘放心,这是我们侯爷自己的私宅,平日里只有他一人住,我老婆子是侯爷的奶娘,侯爷不在的时候便替她看着这园子,你若不计较叫我秦嬷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