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宇阳接过池文越的腕脉,未久后眉间蹙紧,“找人看过了吗?”
“看过了,失血过多,五脏全碎了。也用千年赤云参吊着一条命,可是......”
他没听弟子说下去,转身直奔囚室。
门外还残留着守卫弟子留下的血迹。
室内的阵法已然熄灭,整座地下石室内昏暗无光,他一个响指点燃四壁灯火,阵内只剩下灰暗的符文痕迹,已被大量血迹沾污。
他缓步上前,听见身后弟子道:“当时池师兄就躺在阵中,身旁还落有此物。”说着交出一张符箓上前。
这符箓被使用过,墨迹烧尽仅残留印痕。
他接过观察了片刻,未久后眉心蹙起,虽然从未见过,但凭借他对符箓的了解,这枚应属于精神控制一类。
他啧了一声,“我记得曲离入阵前,已经被卸去了身上所携物品,连张纸片也没留下,这枚符箓又是从哪来的?”
众人纷纷摇头。
蔺宇阳攥紧了符箓,面露凌厉之色。
身后弟子继续道:“我们翻遍了谷内也没有发现曲仙尊的蛛丝马迹,派出去追踪的弟子也都没有消息传回。”
蔺宇阳摆摆手,“不必追了,把人唤回来吧,你们追不上他。”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向阵中,虽然血迹因为受到拖曳而模糊不堪,但依稀能看出符文的痕迹。
血祭?
也对,他设下的这套束缚阵法,只有靠牺牲性命血祭方能破除。
没有人会为了逃出去而送命。
在谷中也没人会为了救出曲离而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所以,这便是方才那枚符箓的作用?控制对方的神志随后施法血祭。
蔺宇阳心下已然将前因后果推测了个大概,恐怕是曲离使用了某种法子哄骗池文越提供笔墨。
可在不能使用灵力的情况下驱动符箓却是闻所未闻。
恐怕这也是池文越掉以轻心的原因。
他沉下口气,要救回池文越,恐怕这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此时一名弟子急急来报,称御虚宫及白鹤书院领率一众仙门意图攻谷。
御虚宫?蔺宇阳蹙眉扶额心道怎么一出接着一出,有完没完?当年东极被师尊招来雷劫击成废人,听说近年来是由一名姓容的暂代宫主之责。
“他们不是闭宫了么?”他说时,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听说是打着拯救天尊与曲仙尊的旗号,纠集了一众仙门,此时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只见蔺宇阳目光凌厉,思忖了片刻,须臾后微微眯眼冷笑了一声道:“让他们来。”
*
御虚宫内,代宫主容承远端坐副座,面露疑惑道:“老宫主,您确定咱们要这么做?那魔门可是......”
“自然。”高座上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
说话之人面容苍老,年逾古稀的模样,正是当年被雷劫焚毁灵脉的东极仙尊。
“本尊卧薪尝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当年他们师徒二人害我灵脉尽毁,又害死我爱徒阿宣,此仇不报,咱们御虚宫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容承远目光一闪,轻叹道:“可魔门实力强悍,就算咱们名正言顺,一呼百应,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再说......”他说着,犹豫了一下,“就算要复仇,当年降下雷劫的可是天尊......不,白景轩,咱们为何要围攻魔门?”
只见东极冷笑了一下,“这你就不必操心了,你记住,不需要你等送命,只需给我拖住那魔头一时,至于白景轩,自然有人对付他。”
容承远目光流露一丝狐疑,思忖了片刻后道:“可如此一来,咱们御虚宫岂非成了魔门的靶子,此一击若不能致他们于死地,将来如何自保?”
东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弧光,露出志在必得之色,“你不必担心,一旦那位尊长计划成功,白景轩也好,那魔门也罢,都将从这世上消失,咱们御虚宫经此一事,必定人心所向,重回巅峰。”
见对方的神情似是有些犹豫,他又安抚道:“我知你有顾虑,你放心,此次你只需带队前往做个样子,在众仙门面前表明我们御虚宫的态度,拖住那魔头一时三刻,其他的便不需你管了。”
容承远垂眸思忖,未久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好吧,便依老宫主之意。”
他辞了东极仙尊,若有所思地离开主殿,刚刚步入殿外石阶,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禀代宫主,有使者求见。”
*
汹涌的灵流在体内逐渐趋于平静。
黄昏的蝉鸣声伴着夕阳的余晖一并透过窗纸,将白景轩吵醒了。
他抬臂遮挡有些刺眼的夕照,缓缓睁开一双绝美的凤目。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五味杂陈,充沛的情感几乎令人无所适从,可是一睁眼后却悉数忘却了。
他只感到脸上一片温热,伸手触摸,却是湿漉漉的一片。
他记得自己在与蔺宇阳双修时由于太累而睡着了,想到这里他耳根发烫,思来想去,定是那小子故意的,非要把他折腾得累昏过去不可。
他微微捏了捏拳头,心道下回一定要那小子好看!
随后忽然神色一滞,不对,没有下回......
他查探了体内的灵力,已然恢复了六七成,虽然他很不满蔺宇阳连哄带骗的行为,可从效果上来说,双修的效果的确要比单纯地灌输灵力好得多,否则要恢复到如此程度至少还要运功数次。
想到这他心头那一点羞赫也便压下了。
屋内四下无人,那小子去哪了?他起身正欲出门,脑海里却传来一个声音。
“听说您在找我?”
他目光一凛,这声音,是凃云!
不借助传音符等法器还能够定向传音给他,说明此人相距不远,至少在幽兰谷范围内!
他旋即沉着回道:“你在哪?”
一面说着,一面二指捏诀,正试图施术探去时,却听见那个声音继续道:“反正您要去望龙渊,咱们就在那见面吧。”
“您若是一人前来,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陷阱?这是白景轩的第一反应。
恐怕此时的凃云已经心知拦不住他,既然计划已然被打破,不如破釜沉舟,引君入瓮。
可他有太多谜团需要解答,如若不答应,凭凃云的果决和狡猾,一定会将所有问题的答案带进坟墓里。
于是他果断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
一个白影飘然落入神殿遗迹。
面对空荡荡的遗址,白景轩高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十数块镜面碎片在他眼前砰然亮起,升上半空缓缓旋转着,同时地面的阵法符文也同时显现,散发出幽幽荧光。
他冷眼道:“你应该知道,幻术对我不起作用。”
破碎了的无妄镜,应无法再摄魂,那么凃云是通过什么控制受染者的?
可是须臾后他就有了答案,利用幻术,一样可以令人言听计从,毕竟其目的并非是要人魂飞魄散,而是控制神识。
此时一个黑影出现在阵法上空,笑道:“既然曲离已然将无妄镜的位置暴露了,不若直接显现,也给您省去些麻烦。”
“看来你虽身在千里之外,却对一切事情了如指掌。”
“自然。”对方轻叹道:“可惜了,一个小失误让一切计划功亏一篑。”
由于单修筠自作主张,致阵法位置提前败露,又损毁无妄镜。
致使凃云不得不shā • rén灭口,同时启用曲离这枚棋子前来收场,却又因此露出马脚,被白景轩发现曲离的真实身份,继而暴露无妄镜碎片,使得弥补措施也被大打折扣。
白景轩冷声道:“既然答应了知无不言,何不现身相谈。”
黑影发出一阵笑声:“我既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您要问什么,尽管开口。”
这么爽快?白景轩有些狐疑。
悄然释放神力以他为圆心,逐渐扫过周遭,同时开口问道:“你们口中的那位大人,可是被封印了?天穹那道裂缝,便是封印破碎之兆?”
他在梦境中分明看见昭阳设下的是个封印阵法。
这一问一针见血,黑影微叹了一声,“的确,我一直以来的目的,便是解除封印。”
“可上一回我们相见时,你分明说过你的任务完成了。”白景轩不明白,既然封印已然破碎,为何还要做这些。
对方笑了笑,“谁能想到,即便失去了全部记忆,您竟然还会爱上那个小子。”
这句话令白景轩呼吸一滞。
“什么意思?”
黑影笑得双肩颤抖,随后又无奈地叹了一声,“以您的脾气,知道他有那样的心思,竟然没有一剑杀了他,而是......”
“谁能想到,不尝人情冷暖,不懂七情六欲,高高在上,一心只为维系天道运行的您,也会懂得爱人呢。”
“要知道这封印,不仅封印那位大人,也封印了您啊。”
*
蔺宇阳给叶青传音,费了许久嘴皮子。
“我说你们师徒的事儿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