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女子手心灵光熄灭,无措地望向旭丰道：“神君......这是怎么回事？”
旭丰闭眼长叹，“天尊好手段，是我败了。”他已经感应不到对方体内那股神剑灵息,应是被驱逐了。
“想必所谓的中毒是佯装的,可方才那一剑呢？难道也是故意受伤？”
溟凌摇摇头,“不，那一剑,是本能。”
虽然不愿承认,可他确实是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昭阳。
昭阳周身燃烧的灵流火焰释放出磅礴威压，震慑得二人噗通跪地，再也站不起来，同时强烈的压迫感令仙娥发出痛苦的呜咽。
旭丰被压出涔涔冷汗，咬牙发出冷笑，艰难地道：“看来帝君的执念也不过如此，若非天尊将计就计，眼下恐怕早已被灵息绞碎心脉了。”
溟凌冷声道：“这种时候,诛心之论就不必再说了,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昭阳连看都没看旭丰一眼，而是深情看着溟凌,微笑道：“我日日待在师尊身旁,师尊何时突破了禁制，如何瞒得过我？”
溟凌被他看得不自在，回瞪了他一眼,心道难怪他受伤时昭阳还能如此沉着，他本以为对方终于有了帝君的样子，原来竟是知晓他己恢复修为，不惧剑伤罢了。
倒地的仙娥瞳孔震动,她此时才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天尊体内的禁制早就解开了，两名暗卫身上的毒也早被察觉，当时不说破，只是天尊尚不确定两名银甲卫以及她自己到底是哪方势力，静观其变罢了。
而帝君也十分默契地配合着天尊演戏。
想到这里她咬牙发力企图冲破这威压，却在下一波灵压袭来时再次被压倒在地，一寸也动弹不得。
倒地的叛军此时即便还能有一口气在，也在这威压之下被彻底震碎五脏。
修为高的，如旭丰神君，也几无反抗之力。
“凡参与叛乱者，神魂堕入三恶道永世轮回不得超生，旭丰等叛军之首，着受九天雷劫，魂飞魄散。”
带着威压的声音如有回响般传遍了九重天。
溟凌微微一怔，魂飞魄散？这刑罚会不会太重了？
他看一眼昭阳，对方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十分认真地道：“如此重罪若不处以极刑，将来恐怕为人效仿，九重天岂非纷争不断？”
他微微眯眼，狐疑地道：“你不是因为他伤了我才这么做的？”
“自然......”昭阳本想否认，可看见他审视的目光，无论如何无法欺瞒，便只好点点头，“胆敢伤害天尊，自然是罪加一等。”
他有些无奈地叹气，“身为帝君，怎能因自身好恶做出裁决，你将法度置于何地。”
他说着一挥衣袖转身离去，肩头的痛感袭来，被他忍下了。
“师尊！”昭阳冲属下使了个眼色，旋即追着那道白影而去。
一众银甲卫将叛军押解下去，本该声势浩大的反叛只持续了不到半日便被压下了。
*
眼前是望不到底的黑暗狭长通道，两侧无数门扇或关闭或半阖着。
溟凌站在通道底部，目露疑惑。
他的记忆停留在昭阳为他运功疗伤之时，虽然他驱逐了旭丰神剑的灵息，可那毕竟是可以弑神的兵刃，伤势很快便让他吃到了苦头。
他只觉浑身沉重，疼痛从肩头袭来，意识逐渐昏沉。
昭阳温热的灵流涌入体内，强烈的睡意很快便将他淹没了。
难道这里是梦境？
视线里，一只妙音鸟忽高忽低地扑腾着翅膀，徐徐向前飞去，至一处门扇前停下了，发出一声鸣啼后消失在门扇后方。
他好奇地跟上前去，门扇半阖着，露出一条缝隙，灼热的气流从门后袭来，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味。
他谨慎地推开门，熊熊热焰忽地扑面而来，黑色的火舌蹿至眼前，他迅疾后退两步。
业火？
火舌并未越出门扇外，似乎被限制了范围。
隔着火焰，他依稀看见不远处，黑色烈焰中隐约一个半跪着的人影，尽管模糊，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
“昭阳！”
他试图上前，却被一个力道震退，似乎门内有道无形的结界阻止他进入。
烈火中那个人影只是呆滞着一动不动，怀中搂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待看清那影子后他瞳孔微震。
那是他自己。
五感过于真实，不像是梦，倒像是幻境。
可什么样的幻境能让他不辩真假？
视线里，昭阳阴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见其怀中的白影化作星点飘上半空，最终消散无踪。
眼见着昭阳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若非黑色的火舌不断跳跃着，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画面静止了。
许久后，昭阳才终于动了一下，以剑尖点地发出一声金属撞击声响，随后支着剑缓缓起身，半空中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伴着隐约的回声传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已是第一千三百回了，你还不放弃？”
只见昭阳垂首冷笑了一声，随后缓缓抬头，凌厉的目光仿佛化作片片刀锋，光是看一眼就令人脊背发凉。
“一千三百回，我都记下了，等着。”
“你威胁我？”空中那个声音一直波澜不惊，可这一句里却明显带着些诧异。
沉默了片刻后，那个声音又道：“你是第一个看穿了幻境却仍愿深陷其中的，真是愚不可及。”
“你说过一切为心造，既如此，虚妄又与真实何异？我愿他是真，他便是真，我若不愿，三千世界也皆是虚无。
即便幻境，我也绝不容许师尊受此劫难，这一千三百回，我终会教你一并偿还。”
空气安静了片刻，随后那个声音发出一声叹息，“执迷不悟，你便在这无间地狱中永远轮回吧。”
砰地一声，门扇猝然关上，溟凌瞪大了眼，正欲再次推开门，可门扇却倏忽消失，只剩下一片黑邃。
他微愣了一下，这里是......渡厄境？
他有些不可置信，若是渡厄境，他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门内的结界应该是为阻止他的干扰而存在的，那么他便不会是在境内，而是处在某个能够看见景象却不能介入的空间里。
此时妙音鸟再次出现，向其他门扇飞去。
他紧随着鸟儿逐间推开门扇，每一间后头都是不同的景象，唯一相同的，是昭阳不断地重复着痛苦的经历，且每回的结局都是一样：不是他死，便是与昭阳永世为敌。
不论昭阳做出多少努力，结局都无法改变。
连着推开数十间门扇后，他再也不愿看下去了。
求不得苦，便是那个声音所谓的无间地狱。
“为何要让我看这些？”
妙音鸟在前头飞着，没有回答。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空中那个声音，是天道的喉舌。
这些幻境皆因执念而起，从昭阳能与天道对话来看，应是早已将渡厄境堪透了，既然如此，执念也该消散才是，可昭阳却还是不断沦陷其间。
可以说，是他自己不愿走出渡厄境，否则只要一个念头，这些境界便会消失。
不是他不能放下执念，而是不愿放下。
想到这溟凌叹了一声，止住了脚步。
妙音鸟似乎感应到他的停顿，回过头来看着他，他只幽幽地吐出一句：“放我出去。”
妙音鸟没有应他，而是推开一扇门，门扇发出吱呀的一声，随后从内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
鸟儿发出几声鸣啼，他听了一会道：“最后一间？”
见鸟儿点头，他闭眼做好了心理建设，随后沉声道：“好。”
视线中，昭阳以剑引来重重闪电，雷电之力越聚越强，耀眼强光令人睁不开眼，只听他发出一声怒喝：“我知道你在，给我出来！”
剑尖刺入虚空之中，无数闪电密密麻麻地交织成一张网，将无尽黑邃的天幕割裂成碎片。
他周身燃烧的灵流火焰源源不断化作电光，顺着闪电蔓延至黑邃的更深处。
可怖的破坏力下，大地随之震颤，连天幕都几乎分崩离析。
“你要我醒，或要我疯，我不会随你愿！要么放我出去，要么同归于尽！”
这震颤本该止于门扇之内，可溟凌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也发生越来越强烈的颤抖，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力量越过了结界，传导至幻境之外，连门扇都出现了裂缝。
耳边传来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他向左右望去，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黑邃通道，竟不断涌出裂缝，耀眼电光从裂缝后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