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器材室一直待到放学,期间没说多少话,都装着哑巴。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成北总觉得路望远心里藏着事,放以前他俩这会儿都该说毛了,眼下却如此安静,不太寻常。
一起上了徐叔的车,天气阴沉沉的,傅成北觉得烦闷,透不过气,就开了车窗。
可刚打开,呼啸而来的冷风就迫使他迅速关上,新鲜空气没闻着,倒吃了一嘴土。
傅成北脸都青了。
徐叔从后视镜上看到,开口询问:“是不是闷,要不把温度调低点?气象局说今晚有暴雨,看外面这大风,估计快下了。”
傅成北眉头紧拧,胸口憋着一口闷气,道:“不用。”
徐叔没再说话,从后视镜看了路望远一眼。
男生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整张脸埋在昏黄的阴影里,呼吸浅淡,像根本没注意到傅成北的坐立不安。
徐叔遥遥头,于心底叹了口气,暗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俩孩子还是没真正走出来。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刚进玄关,鞋都没来得及换,一长串蹦跶蹦跶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眨眼间,一只毛发光亮的大型犬呼哧呼哧冲到两人旁边,雨露均沾各舔了两人一口,并用鼻尖把同样大小的拖鞋推到了他们脚边。
傅成北见到自家狗,心情稍微好了点,换了鞋就开始狂揉狗头,半蹲下身扬唇问:“望望,想爸爸了没?”
刚还兴奋激动的狗一听这话,瞬间呆住,没敢吱声,耳朵压成飞机耳,抬起冰蓝色的瞳仁瞅向路望远。
傅成北刚那话显然是在给狗挖坑,不怪狗不答应。
狗如果回应了,无论点头摇头,都等于承认傅成北是望望的爸爸,可“望望”这个名字指的究竟是谁……
狗在家能存活这么久,这点逻辑还是拎得清。
路望远早换好了鞋,他垂眸看了眼傅成北线条紧绷的背,迈开长腿越过他,淡淡道:“北北,过来。”
狗贼里贼气瞟了眼傅成北,然后一扭屁股,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跟着路望远跑了。
操!
傅成北低骂一声:“妈的,两只狗凑一块了!”
厨房里的张姨听到动静,出声喊:“小黄花,是不是俩小伙子回来啦?”
狗的大名叫黄花,小名叫小黄花,是傅家女主人江女士起的。
黄花跟在路望远长腿旁,闻声嗷嗷了两下。
于是张姨拿着汤勺探出头喊:“先去换身衣服,饭很快就好!”
路望远应了声,带着狗上楼去了。
傅成北翻着白眼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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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傅成北率先回了房间。
洗完澡,本想趴阳台上抽根烟,不料外面已经暴雨如注,树木随风狂乱震颤,昏暗天地间像一张由雨丝制成的大网,密密麻麻,任何事物与情绪在其中都无所遁形。
傅成北在冷风中静静待了会儿,然后转身关了阳台的窗,拉上了双层窗帘。
房间里光线明亮,隔音极好,听不到一丝风雨声。可空气中那股潮湿阴冷的味道却无处不在,时刻提醒着傅成北外面正在下雨。
一如九年前那个苍白的夜晚。
他烦躁地甩了甩还在滴水的短发,过去倚在窗台边,摆弄花瓶里那几株白色风信子,馥郁的香味随即漫入他鼻腔。
当下不在花季,这几株是他买的。
如果在二月,那他窗台上必定摆着好几盆白色风信子,凉风一吹,整个房间都是它的芬芳。
说来奇怪,傅成北也不懂自己一大男生,为何会突然喜欢上这香味。
只记得十三岁那年深秋,他如愿以偿分化成alpha后,最先闻到的气味,就是它。
起初他只觉得它很香,隐秘恬适,合他心意,但并不知道这是风信子,
直到有次偶然路过花店,清风一吹,即便几十种的花香混在一起,他也准确无误捕捉到了那丝令他着迷的味道。
那天在花店,他凑在好几排花架上闻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日落黄昏、嗅觉快要麻痹时,终于遇见了最角落的那株白色风信子。
傅成北最后用指尖碰了下洁白细腻的花瓣,转身坐到桌子旁,拿出一张化学试卷准备写。
快月考了。
化学始终是他所有科目里的沟壑,不是化学不行,年纪第一还轮得到那只狗?
但只写了俩题,就无法再继续。
易感期前期撞上下雨天,爽极了。
傅成北扔了笔,半吊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眼睛时不时瞟房门一眼,像在等着什么。
可等了半天,门口还是静悄悄的,半只鬼都没有。
傅成北一蹬桌子,带着撒气的力度,好看明艳的俊脸上掠过一抹戾气。
他滑着椅子移到另一张桌旁,打开抽屉胡乱翻了翻,挑了块掌心大小的木料,用刻刀开始雕。
柔和灯光下,男生埋头趴在桌面上,侧脸轮廓棱角分明,肩背平直,后颈那块微微凸起的骨头上还残留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傅成北从小就喜欢木雕,不是单纯的兴趣,而是参赛拿过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