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一时想的心里发紧。
这府里大爷如今是大皇子府上的长史,也不知道做到什么个地步儿了。
虽说大爷眼高手低没什么大本事,可是,这是自己和太婆的看法,谁知道大皇子怎么看呢?也许入了大皇子的眼呢?大皇子也不是什么才能卓越,目光如炬的人。
前儿,听说三伯娘还想把五姐儿说给大皇子侧妃娘家兄弟,幸亏太婆拦住了。
李府是这样,姜府是这样,这京城得有多少人家和大皇子牵扯不清?
皇上要真是有别的想法……
太婆说皇上大事上常让人匪夷所思,这是翁翁当年的话,太婆对翁翁识人之明,推崇之极……
要是翁翁没看错,皇上的大事,没什么比传位更大的了,是不是也是个出人意料?
这些年,大皇子自己,以及朝廷京城,都目他为太子一般,要是旨意下来,这个太子不是他……
难道从四月里开始查办的几个大皇子门人,是皇上在为新皇铺路吗?
李丹若越想越烦躁,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好半晌才透过口气,这事,得和程老夫人说说,听听她的章程。
隔天吃了早饭,李丹若到后园看着人摘了几枝荷花,寻了只土定瓶插好,命豆绿捧着,往正院过去。
程老夫人正和几位年老嬷嬷抹牌取乐,见李丹若送来了瓶插荷花,连声赞好,几个老嬷嬷凑着趣,变着法儿夸奖,热闹了好一阵子。
李丹若羞涩的听着夸奖,站在旁边,侍候着程老夫人又抹了几回牌,众人散了,程老夫人示意李丹若陪她往后面小园子里散散步。
李丹若挽着程老夫人,一路赏着景说笑着,渐渐把话说到了姑父的新差遣上。
程老夫人笑道:“你姑父是个老实能干的,今年也快五十来岁了吧?这些年也没领过什么正经差使,再没机会,他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总算运道好,有机会领了这震武军节度使。虽说偏远辛苦些,可这个差使立功容易,这个节度使又一向都是一做两任的,有这十年做下来,立上几件大功不是难事,这么着,他家那爵位也就牢靠了,你表哥的前程也有了。”
“我也是这么想。马鸣远求任震武军节度使那会儿,姑父和大伯就没少托人,想求到这差遣,后来大伯听说大皇子连荐了好几个人进去,看样子对这个节度使势在必得,就跟姑父说,这个差使是跟大皇子争了,跟大皇子争,那是鸡蛋碰石头。姑父和大伯立刻就收了手。
没想到,这马鸣远竟然没做多长时候,竟然会私吞军饷,贪墨这个银子,真让人想不明白。”李丹若顺势将话扯到了自己的担忧上。
程老夫人脚步微顿,惊讶的看着李丹若,“你姑父和你大伯谋求差使这事,还有这马鸣远怎么不会私吞军饷?这些是你太婆跟你说的?你大伯常跟你太婆说这些衙门里的事?你太婆常跟你说?”
“嗯。”李丹若答的坦然,“朝廷和衙门里但凡有什么大事,大伯都会跟太婆说,和太婆商量好了再定主意,有时候小事也说,太婆说,好多大事,都是从小事上起来的。
太婆还爱看邸抄,看的可仔细了,好多事情,太婆都比大伯看的明白得多,看的也远得多,大伯很听太婆的话。
太婆爱跟我唠叨这些事,我阿娘,大伯娘都不爱听这些事儿,家里也没有旁人了,太婆只好跟我唠叨唠叨,我倒是挺爱听的。
马鸣远这个人,大伯说过他好些事,还有邸抄上关于他的事,以及,他的文章奏折,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圆滑非常,很有志向的,他是商家出身,自家家财极富,族里更是豪富,从入仕起,就不惜银子,拿银子铺政绩通路。他在荆湖北路任上时,境内陵江崩堤,他召集境内富户募捐,自己先拿了一多半出来。
他做官这些年,用出去的银子无数,族里因为他的步步高升,生意蒸蒸日上,银钱上只有多,没有少的,马氏族中子弟也有了兴起之势,他和马氏一族,都是奔着由富而贵,百年大族去的。
他投到大皇子门下,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百年大族,好不容易求了节度使的这个差遣,这个时候,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军饷坏了身家性命,断了全族的未来?”
程老夫人听的早就站住了,专注中带着惊讶意外,和几分怔忡,“这朝廷的事,你看到这个地步儿了?你太婆……我竟然没留意到,我平时……我真没大理会过这些,马鸣远案子有蹊跷?你看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