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痛哭声中,宁老夫人嘴角往上扯了扯,象是要笑,却没能笑出来,一股长长的气息从嘴里吐出来,宁老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府凄惨惨、白茫茫一片,李丹若萎顿在棺木一侧的藁草上,神情麻木的看着黑沉沉的棺木,隔着抽泣不已的李雨菊,李金蕊伏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杨氏挪过来,伸出手,慢慢理了理李丹若散了满身的长发,低声劝道:“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
“我没事,”李丹若声音暗哑沉静,慢慢转过头看着母亲:“我还有母亲呢。”
“我的儿!你知道这个就好,知道就好!你这么说,母亲就放心了,生老病死,当初你外婆走时,你不也这么劝母亲?你太婆活了七十多岁,人活七十古来稀,也算……喜丧了,你就哭两声吧,哭出来就好了。”杨氏松了口气,搂着李丹若大哭起来.
李丹若用帕子给母亲拭着眼泪:“母亲别哭,让太婆安安静静的走,太婆在天之灵,也要想看着咱们好,看着咱们个个日子都过的好好儿的,母亲别哭了。”
杨氏点着头,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悲声。
李玉靖一身粗麻孝服,光着脚,披散着头发,跪在灵前,不停的以头跄地,几天不咽水米,直哭的数次晕厥。
宁老夫人过世当天,李玉靖就上了丁忧折子,新皇批了夺情,李玉靖语不成句泣血再上,连上连夺了四五趟,才算得了丁忧的准许,孝心之深,一时成为京城诸人议论推崇的典范。
刘夫人不敢怠慢,遵照宁老夫人的遗命,一边忙着丧礼的事,一边命人收拾打点行李,也不和惨痛憔悴的李玉靖多商量,只和儿子媳妇商量着,寻人仔细卜了启棺和启程的吉日吉时,定下了十一月初一这一天,全家老幼护送着宁老夫人的棺椁,启程回乡,安葬守孝。
三老爷李玉绍得了丧信儿,当天也上了丁忧折子,朱批夺了情.
李玉绍面前摆放着大红的夺情朱批,李玉靖信里关于宁老夫人的遗命,以及三太太严氏信里对回乡守孝这个遗命的不满和不赞成,看的想的头痛.
这会儿丁忧,那些个微末小事,三年之后也就灰飞不见了,确实是避祸的好机会.
可是,自己和大哥都丁忧回乡,三年后的起复,那可就是极难的事了.
三年后,大哥已年近六旬,除非有什么极难得的大机缘,不然,哪还有什么起复的机会?
自己如今正是做到不上不下的时候,两个儿子的前程,还有凌波出嫁的事.
唉,凌波这门亲事,严氏当初订这门亲事的时候,竟然没跟母亲商量商量!这会儿要是守孝回乡,这一守三年,倒不是坏事,可是……
李玉绍思绪纷乱的坐了一夜,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写信跟李玉靖说了朱批夺情的事,关于回乡守孝,却是一字没提。
十一月初一日,天还没亮,姜彦明陪着李丹若,和李云直夫妇一起,陪着杨氏,将李玉靖一家和宁老夫人的棺椁直送出五十里外,又在小镇客栈里陪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和刘夫人等人挥手作别,送走了李玉靖一家和宁老夫人。
回程路上,姜彦明和李云直骑马,韩三奶奶带着儿子一辆车,李丹若和母亲杨氏坐在一辆车上,两人低低说着话儿.
“……我原也想带着你哥哥嫂子回乡守孝,可你哥哥不赞成,你也不赞成,唉,你和你哥哥说的吧,也是那个理儿,你太婆到底经历得多,年初就分了家。”杨氏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嗯,太婆是个极有远见的.要是这会儿再分,难免有避祸逃责的嫌疑,大伯父真有什么事,咱们李家这四房人,哪一房都难逃过去.”李丹若低低道.“如今,咱们李家年初就分了家,这就大不一样了.
“大伯父这又回乡守制去了,一撒手脱的干净,等三年孝满,大伯父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还起什么复?再回来京城,也不过谋划谋划大哥和二哥的前程,这个时候,三哥可不能再跟着耽误了.
“三哥的文章,五郎赞不绝口,年后,要是三哥能中了进士,借着大伯父的余荫尚在,姑父那边又得了重用,咱们再多奔走一二,谋个好差遣也不是难事,纵是这样,李家也至少有十几年没有大支撑。”李丹若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