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猛然停手,雷光渐歇,被她的威压逼得穿不透气的众多小神也偷偷松了口气。
俞星城低下头去,看到那因穹顶崩塌而照进日光的圣彼得大教堂主殿,华盖下通往洞室的入口竟然被打开,一个瘦骨嶙峋的长发流浪汉,裹紧身上的破布毛毯,赤着脚走出了洞室。
他胸口与下半张脸满是鲜血,他抬起手腕擦了擦嘴角,血迹浸透了他拖地的裹身毛毯,从洞室向外拖出一道血痕。
月神的胚胎孵化了,却至今没有见到胚胎的真身从洞室中现身。
俞星城看着流浪汉,似乎明白了什么。
流浪汉耶稣仰起头来,他在飞在空中的群神的环绕下,显得那么黯淡渺小,他却抬起手来,向着生长在月神身体上的万千信徒,轻声道:“神的国度早已降落地面,你们早已与我同在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炽寰:怯昧老贼,休要抱我家星城!俞星城似乎听到天穹之下,传来了市声与重叠在一起的人类低语。
有自剖内心的悔过话语,有共鸣齐声的祷告,有唱诗班的孩童们在一起的圣歌。
但更多的是情人之间的琐碎呢喃,家庭之中的争吵与笑语,街道上卖报者的叫喊;炉灶点火时微响,扫帚扫地时的沙沙声,蜜蜂穿过树荫的嗡鸣。就像是这罗马城多年来的声音,被耶稣侧耳倾听,他能走入每一个炉火旺盛的家庭,钻入每一处低矮潮湿的小巷,听到每一个人的抱怨、痛苦与欢欣。
如今那些信仰过他的灵魂被月神吞入腹中,被侵蚀,被痛苦萦绕,他做的不是像一个高高在上伸出手的神,而是将这些人生前的这些细微的声音,这些活着的痕迹,再传达回去。
月神表面上那些挥舞手臂的人类肉体,似乎挥舞的更激烈了。
他们的神情或痛苦,或哭泣,或茫然,或向往,千人千面,但几乎所有都开始了剧烈的挣扎,长在月神体内的两条腿似乎在拼命挣扎,甚至有些撑起手臂,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月神体内拔出。
俞星城以为耶稣要超度他们,但她却没见过哪个超度是如此混乱的场面。
怯昧却有些理解:“最好的超度,不就是让他们从月神上一块麻木的肉,再变回拥有情感的人类吗?”
流浪汉竟缓缓跪下去,如在十字架前卑微的信徒,他双手合十,毛毯微微下滑,露出他肋骨突出的胸口,那上头竟然平添数道深可见骨的新伤,鲜血正缓缓流淌过他凹凸不平的身体。他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万千情绪凝在心中,俞星城竟然看到他眼角处有几分湿润。
就在此时,月神那大脑状的巨大身体剧烈收缩,而它表面那些渗人的孔洞竟然也跟着收缩,挣扎着的众多人类肉体,就这样从它体内纷纷挣脱而出!
那些与月神的身体相比微不足道的小小人类,在掉下来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喊叫,而后瞬间化作粉末,消失在空中——
一瞬间,月神就像是掉落簌簌粉末的花朵,只是那些人类的叫声,仿佛是临死前郁结在心口的一句话,在早已死亡的这一刻,纷纷从胸口中迸发而出。或是痛苦哀嚎,或是平静喟叹,甚至有些是亲密的呼唤,仿佛都能见证他们死前最后的心态。
而跪在地面上的流浪汉,竟七窍缓缓渗出血来,只有身子如同一块立在地上的石碑般蔚然不动。
那些人类肉体拼命从月神的众多孔洞中被挤出,月神的体型愈发干瘪,颜色也是极深的蓝紫色,它似乎想要拼命兜住那些决然离开它体内的灵魂,却像流水一样穿过它的肉体。
俞星城抬起手来,警惕的望着它,而它竟然似愤怒一般猛然用气体再度鼓胀自己的身体,将刚刚还干瘪的肉体又像是气泡般涨开,那些孔洞也张开到几乎撕裂的地步。下一秒,月神用尽全力,将无数眼球生生挤出体外!那些眼球与俞星城之前看到的胚胎上一模一样,仿佛来自世间诸多生物,而这些眼球远比孔洞要大,甚至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月神的表面!
那些眼球纷纷转动,似乎紧盯着空中的群神,也包括立在地面上的耶稣。
梵天猛然起身,他三头俱是露出怒容,六手高抬,那些化妆用品也管不上了,各自捏做手诀,高声念诵!
俞星城猛地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不知何处来的花瓣、鸟群与蝴蝶,交织出一片美丽的春天景象,环绕在月神周围,似乎用某种幻象隔绝了月神的目光。
梵天抬起一只手,抹了抹左边那张脸画歪的眉毛,翻了个白眼道:“还挣扎什么呢!看它几眼,我都要反胃半年,哎,眉毛都手抖画歪了。看什么看呀,还不动手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