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此刻和怯昧灵魂重叠,看着众神纷纷离去,只有她和他还伫立在这里,在这无人的罗马城上空。
她垂下头,那本跪着耶稣的圣彼得大教堂主殿,竟然已经空空如也。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当众神走远,太阳在地平线那头露出完整的轮廓,怯昧轻声道:“欢迎回来。”
俞星城心头一顿。
炽寰猛地冲向空中,在废墟之上怒瞪着怯昧。
他立起蛟身,在他鬃毛之中的小燕王等人差点摔下去,连忙抓住他的鬃毛或红角。
怯昧并不太在乎炽寰的表现,他轻声道:“我直到你消失之前,都不敢相信你真有这样的铁石心肠。把我套在枷锁之中,让我来承担你想逃避的苦难,你舍不得这样对他,却肯这么对我啊。”
他,是指的炽寰?
毕竟炽寰被放出自由,而怯昧却成为了圣主的接替者。
在怯昧眼中看来,圣主是心疼炽寰,而惩罚了他,将他关在这神力的牢笼之中。
而另一边,以前炽寰一直不相信圣主真的会赴死,所以误会怯昧是杀死了圣主,夺取了她的力量。
这样一件事,在他们二人看来,角度如此截然不同。
俞星城缓缓开口:“我早已不是她,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她绝不可能回来了。你如今有再多怨怒、或难以平息的感情,你对我表达,都无法让你所了解的那个圣主知晓半分了。她彻彻底底的消亡了。”
怯昧身子微微一僵。
怯昧其实对圣主一直有怨恨,他一直也并不想要被选中做国师,更不想做圣主的接替者。
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一直不受摆布,而他竟然去爱上了一个冷血的摆布他人生的人。这份怨恨不只是恨对他从无回应的圣主,怕是更恨自己。
从今日围剿月神也能看出,哪怕拥有着这份怨恨,他仍然兢兢业业的去完成她应该做的事情,仍然承担起了那份责任。
俞星城却有了别的想法,她垂下眼睛:“或许是我的个人理解,或许只是我的想法。但我觉得你或许想错了很多事。”
怯昧望着她双眼。
她道:“你是爱着圣主的吧。那个已经懒散的、可悲的、走向自我灭亡却也不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味的圣主。可能是爱情或者别的感情,可能是心疼,可能是你看透了她本来的面貌。”
怯昧嘴唇紧抿。
“我想她或许根本无法爱别人,更不可能回应你。但至少,她的回忆里有许许多多关于你的碎片。至少,你是真正改变了她的人。是否也是你存在的这段时间,让她更看清了自我,更主动地选择去灭亡自我?”
“而这份神力,既不是枷锁,也不是惩罚,而是一点点希望。本来对自己的力量彻底厌恶的她,或许想起了你那些天真的期许,想到了你的那些愿望。于是本该带着这份力量一同消亡的她,却将这份力量交给了你。”
俞星城抬起眼来,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我想她一定在想:如果她做不到,那就让你试试呢。哪怕她心里不认为你能与其他神有什么区别,却忍不住想——如果是他呢?如果是那个经历过人间诸多苦难,经历过战争、背叛、流离失所、病痛折磨,却还是向她许愿的怯昧,会不会能与她不一样?”
怯昧颤抖起来。
她笑:“或许圣主的改变,便是对你的爱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怯昧与圣主是真正的BE的CP。
怯昧越是走入圣主的内心,就越让圣主看清自我,越想要走入灭亡。
其实本来想在前期渲染怯昧的怨恨,然后多写一写圣主的梦境。但大家都把他当成了渣男,我就不敢写太多他相关的剧情了。
小蛇其实并不像怯昧那样走入过圣主的内心,他应该算是了解、仰慕圣主,也是圣主的头号忠心下属,圣主那时候才真是把他当玩伴和小宠物。怯昧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他猛地后退一步,俞星城周身柔光消失了,她仿佛一下子撞回了自己的肉体之中,而怯昧也化作了人类的模样。
他只穿了一件略显松垮的满是皱褶的深衣,微微露出一点的胸口与小臂处,依旧是疤痕交错。
怯昧看着她:“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我便知你不是她了。或许你猜对了,……我或许也改变了她一丁点,但她绝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到底该怎么想呢,你说的一切又如何去证实呢。”
俞星城从来没有陷入感情过,她却一瞬间体会到怯昧的无望。
再怎么说,他又如何向一个消亡的神去证明?
怯昧却眉眼柔软了几分,又道:“恨倒也不恨了。都十来年了。但要说真放下了,也不会想要见你一面。就只能这样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