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婆身后不远处的梵天脸色难看,他并未有任何反应,看来是他没有加入分食圣主的行列,却喃喃道:“谁越是想把她的力量融进身体里,谁就死的越惨……我以为都是传言。她确实是……无法被同化,无法被分食的……”
梵天看到湿婆的溃态,在莲花座上想要三面齐语诵念什么,湿婆却抬了抬手,停住了他的动作。
俞星城意识到,看起来珠光宝气完美无缺的梵天,或许本身也早已向湿婆这般蒙尘。只因他本身善于使用幻象而让自己变的如上千年前光鲜亮丽。
确实。印度诸神封闭于半岛依旧太久,从未有过什么变化与改变,但他们却又拥有着坚实的信徒,曾经的悉达多王子与帖木儿帝国都没有彻底毁灭它们。他们自身,就如同腐朽却不灭的帝国,在英军与法军曾经的冲击下,如今拉克希米的改革与大明的软性控制下,越来越像即将崩塌的山体。
对于那些急切的想要分食圣主的大神小神而言,是否也都是如此呢?
湿婆却又缓缓合上眼睛,他庞大的体型悬坐在空中,一只脚弯折一只脚垂下,陌生却能听懂的语言传到了俞星城耳中:“我瞧见她在人间了。藏的太好。她像是海中的一滴水,羊背上的一根毛。本以为你不过是想借她的存在遁逃人间,伺机复活,却没想到。她是钥匙。”
怯昧并不理会。他甚至没有与俞星城有一点交流,但俞星城却觉得,怯昧离她很近,在平静的呼吸着,等待着。
他在等待什么?
俞星城开口,轻声道:“怯昧?”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不远处一声:“嘘。”
俞星城眼前一白。
她现身在某处纯白的空间之中。
外头明明应对这群神,怯昧却似乎像是将她拉入另一片空间。
其中有一座小小的院子,在她眼前不远处,细竹篱笆,茅草屋顶,在无垢的纯白之中,这充满生活气息也乱糟糟的小院子,看起来有几分扎眼。
竹篱笆的门打开,有一人披散头发走了出来,对她笑了笑:“吓到你了?”
他穿了一双草鞋,手里拎着把旧笤帚:“来罢。不必怕。我自有胜算的。”
俞星城:“可外头天都乱了。天下修真者没了灵力,又有叛军作乱——就且不说这个,还有一群神对你虎视眈眈呢!”
怯昧只是挥了挥手:“来。”
俞星城有点愤怒,却又想到怯昧之前几乎被异教众神分食的样子,她心里郁塞片刻,却也只叹了口气,随他走进那竹门去:“这儿是哪里?”
怯昧:“我的上云神殿。嗯……也不是,上云神殿是真实存在的,哪儿许多景致山川来自于圣主的回忆,只是她后来厌烦了,便都拆了,曾说要我按照我的想法再做一个。我那时候没想好。如今整个上云神殿被毁了,我倒真的想重新做一个,却没那个余力了。”
他说着合上了门,将扫帚放在花坛垛子旁,引着俞星城到竹椅那边,给她倒了点花茶。
“所以,这不算是上云神殿。就算是我造了个地方,理一理我这快坏掉的脑袋里的记忆。”他笑了笑。俞星城看着他,他衣领松散,袖子裤腿挽着,露出的肌肤上有纵横的疤痕与晒伤的痕迹。
俞星城不想喝茶,但怯昧又瞧了她一眼。她有几分泄气,只好端了茶,茶杯在竹桌上留下一圈水迹,怯昧顺手拿着一块巾子擦干净,又叠好。
他感觉像是有洗不去的穷酸和市井,也有掩盖不住的风骨。俞星城有时候怀疑,或许将他关上一千年,他也能耐得住寂寥,守得住心性。
怯昧:“不用担心。到这一步,便输不了了。”他坐下去,也开始慢吞吞的喝茶:“他们本就抢不走灵力,但我也应对不了他们。相较于让他们发现我不好对付,到时候打个昏天暗地,搞得大明南北真是一团糟糕,甚至让更多的人神妖卷进来——不如先示弱。”
他轻声道:“当他们发现我就是盘中餐的时候,不少神主动地排除一些小神小仙,他们希望是有限的神来享用‘凤’这个几千年没人动得了的珍馐。虽然你也见到一些小神,但神的数量已经被他们内部排挤锐减了。这跟最早他们来毁灭上云神殿的时候,已经不是一个架势了。”
俞星城:“可,哪怕你让他们吞下圣主的灵力,然后再被你拿回去——这个过程可能让异教神们受伤,甚至重伤。可这没改变什么?还是说你能借此机会反杀,把它们都扼杀在中原?”
怯昧笑了笑:“你果然是看着静,心里狠的角色。可我做不到。我也不想要做到。真的杀死群神,便是世界动荡。更何况,大家都没几百年可活了,早死晚死也差不了多远。只是我不能将圣主的灵力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