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和我一样。”少年愕了一下,“还以为比我小,中原人都像你这样?”
“你是西域哪一国人?”他仔细打量少年的面目,轮廓分明,浓眉俊目,肤色犹如小麦,眼角略带几份汉人的形态,一时竟看不出。
“我是流民,不知道出身哪一国。”少年谑笑起来,神色含混,“倒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到这里,可是离中原好几千里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被人捉过来。”
“谁捉你?”
“不知道。”回忆起那个男子形如鬼魅的身手,他的脸色暗下来。实力相差太多,即使不曾中毒怕也逃不过去。一山还有一山高,及至受制才知道自己过去多么无知。眼下内力被禁,连昔日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更是无计可施。只能等,看何时有机会——
“你想逃?”
他悚然一惊,眼前的少年眉目狡黠,仿佛看破他的心思。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仿佛觉得戒备的神态很有趣,少年轻笑,“不过劝你死了这条心,天山的防卫比你所见森严得多,出教只有一条路,没有敕令,身手再好也是白搭。”
“你不想离开?”他有些不解。
“我?”少年做了个鬼脸,“到哪儿都一样,已经熬到这个地步还逃什么,我会努力往上爬。”
没有地方可退的人?可他不一样,他的家在中原,忽然失踪,想必严厉的父亲也会困扰,何况慈爱的母亲,亲厚的手足,还有那个仅见过一面的娉婷少女,淡烟细雨的水色江南——
他忽然失了神。
教王静静注视着殿下并肩而跪的两个少年。
朝阳洒在挺直的身躯上,令人侧目的英气,如利刃新发于硎。
“很好,果然是良材,夔长老费心了。”高高在上的男子颔首而笑,似乎颇为满意。
“谢教王,此乃属下应尽之职。”魁梧的西域大汉躬身请示,“此二人在搏杀中相当出色,还请教王依例赐名。”
赐名。从一个虚无的编号到拥有自己的名字,都需要汗水和鲜血去证明实力之后才有资格获取。
玉座上的王者略一沉吟,指向其中一个少年。
“你从今天起赐名九微,入弑杀营。而另一个——中原人?”他已记不清自己游戏式下令捕捉的对象。
“回教王,他是教王前年从中原擒回的奴隶之一。”
“中原人,能到这个地步的可不多。”王者若有所思的微笑,支颐打量了半晌,“去叫迦夜来。”
大殿里寂静得没有半点声音。身边的同伴悄悄递来的眼色隐忧重重,他的手心丝丝沁汗。或许未过多久,感觉却无比漫长,每一分都像煎熬。他不曾抬头,怕自己的目光会泄露心思,死死盯着膝下的玉石地面。
“迦夜参见教王。”陌生的声音响起,清冷得像泉水漱过玉石,悦耳,微凉。不知何时跪在一侧,只听衣襟沙响。
“迦夜,上次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我一直在想该给什么奖励。”
“多谢教王,迦夜不敢。”
“论功行赏,何来不敢之说。”教王轻笑几声,“七杀之中,唯有你无下属,此人是今年新晋杀手,给你做影卫,可好?”
“教王关怀,迦夜谨遵安排。”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赐名殊影,他的命是你的了。”淡淡的话语停了一下又道,“我知你素来不喜中原人,不过夔长老一番训诫颇为辛苦。责罚尽管随意,莫要再像上一个影那样轻易杀了。”
“多谢教王提点,迦夜会有分寸。”
“你这孩子做事一向得体,我很放心,下去吧,好好教他规矩。”
“是。”
他抬起头,一袭白衣映入眼中,日影下泛着微芒,无端端教人想起江南初融的春雪。黑发垂肩,星眸如水,柔嫩的脸颊吹弹可破,小小的身形弱不胜衣,仿佛一触即碎。感觉到视线,她别过头,似乎按捺住不耐。
他震愕地僵住。
恐怕天山崩落也不会令他如此惊讶。
七杀之一,魔教身经百战的精锐。
竟是年约十三岁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