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九微倒是无所谓,“一开始应该不会有太棘手的事务,积累一下经验也好。”
他拧起双眉:“还是小心为上。”
“放心,一定会活着回来,我没那么容易死。”挺直了脊背,少年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些微的黛色几乎融入天际,“殊影。”
“嗯。”
“你也别死。”
接近一个有敌意的人,很难。
取得她的信任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也算朝夕相处晨昏共度,只是面对面的每一刻都在训练和教习中度过。如何乔装改扮进行探察,如何接近暗杀对象,如何在刺杀后潜形遁逃,还有下毒、伏击、侦形、探问、用间、使役、各国语言及习俗……他从没想过做一个刺客要学这么多。相较之下,战奴营和淬锋营中教授的仅是纯粹的搏杀,反倒简单了。
她话很少,只点出必需的要领,偶尔示范,剩下的全靠他自己摸索。没有做对的她从不责骂,只会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留下他立在当场,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长达一年的共处中,她偶尔离开过几次。和其他影卫不同,她从不带他下山,本该形影不离的护卫被闲置教中,他不是不清楚传言是怎样不堪。他不在乎那些轻蔑的目光,但禁不住暗地着急,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寻到机会脱出困局。
九微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任务完成得迅速而漂亮,最近又一次谒见教王,获得了不少赏赐。没有任务的时候,两人时常闲谈,九微总不忘从山下带回一些新鲜玩意,这是他在天山唯一的朋友。
除开这样的时间外,他很沉默,因为她更沉默。
年龄尚幼的女孩,行止却如清修的苦僧。极少外出,绝不放纵,鲜有分心的爱好,每日在小楼的第二层做什么,一年多了仍然猜不出,总有无形的戒备充斥,隔断了试探的可能。
也许终将困于山中,在舒适而冰冷的囚笼中了此一生。如果真是这样,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难道永远如此刻这般在殿外等候她出来,又回去,做一个影子般的跟随。
耳边隐隐传来叽嘲,他懒得抬眼。
弑杀营的少年们大概是精力过于旺盛,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也总是寻衅打架,教王对此并不在意,或许在王者眼中就如蓄养的家犬需要适当的活动。不过纵然流言轻鄙,却无人敢当面挑衅,迦夜的地位到底远高于普通人。影卫再不受重视,也仅止于私下挖苦嘲弄,没有人敢冒惹恼七杀的风险。
难听的话语入耳,他只作未闻,若是当年在江南,恐怕已经一怒拔剑了。是了,若是当年能够略微隐忍,稍许聪明,又何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
午后的阳光从花叶间投下,像筛过的金币落在地面,树影深浓。
他自嘲地笑了。
紫夙不自觉地慢下脚步。
那个少年立在花架下,连带四周的喧闹皆沉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双袖微笼,俊貌微冷,垂落的眼睫遮住了星眸,一袭青衫衬在花影中,莫名的感觉寂落。心,情不自禁一跳。
“你是谁?”
问话很普通,声音却不普通,柔媚入骨,带着三分轻嗔三分爱娇,听着魂先酥了一半。
他抬起头,像映入了一团火。
卷曲的黑发如瀑披散,衬得肌肤象牙般皎白,额上系着一串金链,鲜红欲滴的宝石恰好落在眉心,随着行走轻轻摇晃。猫一样的眼深陷,琼鼻如玉,说不出的妖娆。比容貌更引人遐思的是凸凹有致的娇躯,在金红色的纱衣轻裹下无限风情。
鼻端传来勾人心魄的甜香,他微退了一步,没有回答。
仿佛不曾瞧见他的回避,女郎附上前越加放肆地打量。
“弑杀营的新人?可是未曾见过呢。跟姐姐说,你叫什么名字?”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指眼看要抚过他的脸,被他不落痕迹地闪开。
“殊影。”
清冷的话音入耳,玲珑纤手忽然定住。女郎转而漾起笑,侧首看向廊边行过来的人:“原来是妹妹的人,近来可好?”
“紫夙刚回山,想是辛苦了。”迦夜客套地略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