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耽美>夜行歌> 第三十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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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故人(2 / 2)

“你以为这能奈何我?”黑眸静若幽潭。

“纵然雪使身手超凡无惧风浪,谢三公子却大不相同。”萧世成背负双手相当自信,抛出了另一张牌,“谢家公子曾沦为天山四使之影卫,此事非同小可,足以轰动武林。尤其是——”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暧昧一笑,“离了西域仍与魔教牵扯不清,甚至将雪使请到了家里,一旦传扬出去,执白道牛耳的谢家必将声名扫地。雪使为救谢青岚不惜舍身相护,又怎忍心坐视事情嬗变至此。”

谢云书没表情,迦夜却笑了。

“世子既知我的来历还这般苦心延揽,实在让迦夜愧煞。”她一根根瞧过手指,仿佛在研究隐藏的脉络,“想驭使我,知道会有怎样的代价?”

“自然不是容易的事。”萧世成的笑容收了收,身边的侍卫警惕起来。

“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迦夜的笑冷若玄冰,带着三分煞气,“杀南郡王会更有用,他一死,你的权势还剩下几成?”

“你不敢这么做。”萧世成脸一青,也透出狠意,“刺杀一方王侯,即使是你也休想善了,必成公敌。”

迦夜冷冷哂笑,透出睥睨天下的倨傲:“世子大概不知,在西域能让我亲自出手的必是一国至尊权臣。我舍了半边肩臂即可杀你,取南郡王的性命又有何难。”

“你以为我在乎中原人的围攻?还记得我对玄智说过的话?我本无心江湖事,但若有人执意不肯放,就别怪我辣手无情。”桀骜凌厉的气势逼人而来,场中无不变色。

“你所仗的权势熏天,我所恃的性命一条,不妨试试谁输不起。”说的是极狠的话,语音却平静逾恒。

萧世成的目光闪烁不定,静寂的一角与宫苑的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送来了琼花的清香。

对峙良久,萧世成突然一笑,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世子形象:“如此良夜,尽说些煞风景的话,确是我的不是,请叶姑娘勿怪。”

“哪里的话。”迦夜也笑了,杀气退得分毫不剩,宛若一片随风飘落的雪羽点尘不惊,“我来江南但求平静度日,还望世子成全。”

望着两人的背影,萧世成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对了,她果然不可收服。”

赤术也在目送,神色有些复杂:“离了天山,她仍是雪使。”

“她真这么厉害?”萧世成不甘心地自语,对答案一早是心知肚明。

“世子也见识过了。”想了想,赤术不无自嘲,“当年她身中青珈散仍从密室逃了出去,还杀了我六名亲随,至今仍想不出她是怎样做到。”

“真是可惜。”

“井水不犯河水或许是件好事,她承诺不会再插手谢家的事。”

“那是因为我不可能再有机会。”萧世成冷道,“恢复南郡的势力起码要五年。”

“此番失手纯属造化弄人。”原本在西域的魔星居然牵扯进来,巧合得令人叹息。

“谢云书!算他好运。”

“世子不打算宣扬?”

“她说得对,我赌不起。”萧世成浮出一丝绝不会在人前显露的无奈,“再说彻底激怒了谢家只会更糟,眼下还不是时候。”

“世子英明。”不知为何,赤术暗里松了一口气。

萧世成默然片刻:“她和谢云书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像单纯的主奴?”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也不期待有答案,自顾自地寻思:“以谢云书的身份自甘居于人下一言不发,也算异事。”

迦夜在侍女的指引下步出宫苑,彩绘富丽的回廊侧面来了一位紫衣丽人,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侍奴。发上金饰琳琅,步摇颤颤轻晃,行过处处生香。双方错身而过,未出几步丽人蓦然回首,直直地盯着已出月门的人。

呆愣了片刻,拔足飞快地穿越回廊花径,匆匆奔上了邻近的角楼,气喘吁吁地望着踏上山道的身影。

黑衣俊貌的男子几乎融入了夜色,与纤小的素衣女孩并肩而行,高挑的宫灯下,女孩仰起脸说了句什么,男子面上闪过微笑,冷峻的气质瞬时柔下来。

丽人久久地凝望,直到夜色完全吞噬了两人的踪迹,玉手紧紧捏住了罗帕,压住了心底的一声惊喊,无法抑制的爱恨呼啸而来,清泪如珠滑落了粉颊。

“公主,公主!”身后的侍奴赶了上来,不知所措地看主人痛哭,晕花了浓浓的眼妆,“怎么了,王爷还等着公主过去,再晚怕要发火了。”

哽咽了半晌,重新理好了妆容,顺着被意外中断的路来到宫苑深处,堂皇奢华的寝殿正中置着一张大床,点着西域秘制的合欢香,yín • mǐ的气息充斥满室。

床上肥胖的中年男子不耐地用力一拉,她软软地跌倒在床边。

“来这么晚,越来越来不听话,还想摆公主的臭架子?”男子粗鲁地说。她出一个媚笑:“王爷错怪了,莎琳听说王爷传唤,一时欢喜得不知穿哪件新衣才好,没想到反误了时辰让王爷久等。”

似被取悦了少许,男子略为放轻了力道:“穿哪件都一样,反正——”随着一声裂帛轻响,最后一点衣物离开了身体,肆意的举动打翻了置在床边的银杯,鲜红的葡萄美酒在波斯地毯上流淌,无声地渗入雪白的纹理,留下了抹不去的印渍。

“大哥找我?”

步入迎客的大厅,谢曲衡正与一名青年客套的交谈,闻言侧过头来。

“三弟,这位是玉隋玉公子,刚从北方来。”

一位青衫俊貌、气度从容的年轻公子朝他拱了拱手,温文地微笑:“久闻谢三公子人才出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温泉漱玉般的声音极是悦耳,闻之如沐春风。

知他不解,谢曲衡从旁出言。

“玉公子是北方武林道上的老前辈引见过来,到江南熟悉风物人情。”

玉隋浅浅一笑:“恰好听闻谢三公子的英名,在下存心结纳,便冒昧请见了。”

“玉公子抬举了,云书在外漂泊多年,哪里谈得上英名一说,倒要教公子失望了。”这般上门交好的并不鲜见,但人品气质如此出众的却是独一无二。大哥通常会帮他挡下,此次破例,想必是引见的前辈声名赫赫,他不由留上了心。

“三公子过谦了,纵然玉某对江湖所知甚少,也听过两位只身重挫南郡势力之壮举。”

“那不过是传闻,全是各路江湖朋友抬爱。”谢曲衡谦词。

“此举大快人心,口耳相传皆是赞誉,在下佩服之极。”

“谬赞了。”冷眼旁观,只觉眼前之人神秘莫测,观其容貌气度绝非庸常,形态又不似江湖客,倒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一般,“玉公子是哪里人?家中做何营生?”

“在下是西京人氏,家中以商道经营,些许生意不值一提。”对方含笑而答,仪态一流,“对侠士英风素来是心向往之,谢兄如不嫌弃,交个朋友可好。”

“进了谢家即是朋友,玉公子何必客气。”

“三弟有暇带玉公子四处逛逛,赏赏江南风光。”见他要推脱,谢曲衡咳了一声,“这也是爹的意思。”

爹的意思?

究竟是玉公子来历甚深,还是不满他整日陪着迦夜?想来是两者兼而有之。收入兄长的眼色示意,他着实想笑,又不无苦涩。

迦夜的去意日盛一日,若非南郡王世子的情形尚须留意一段时间,她早已远离了扬州,何用父亲这般设计。

两三天的相处,疑窦越来越深。

玉隋行止用度皆是平平,来江南的马车却是四匹日行千里的骏骑;穿的是随处可见的青衫,仪态气度却胜王孙公子;谦和温雅,言辞却进退有度,不欲人知的滴水不漏;待下宽厚,亲随却极是恭谨,对答之间敬若神明。

西京哪一玉姓世家有这等人物,连大哥都不知晓。

此刻坐在茶楼品茗闲谈,泛泛的话题天南海北,应答相当巧妙,对事情物理的分析颇具见解,印象又深了一层。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友则是无上之喜,若是敌——

喧闹街头的一个不容错辨的纤影胶住了他的目光。

隔得极远,迦夜持着一把团扇细看,又挑选着摊子上的其他纹样,仿佛犹豫不定,指尖碰了碰摊上悬的各色银铃,抬起的皓腕明净如玉。

三天未见,思念难以遏制。

他随口向对面的人告了声罪,顾不得失礼暂退了出来。

“我觉得这柄桃花扇不错。”

听见熟悉的声音,女孩往后仰了下,头顶上一张俊颜对着她微笑。心情忽然好起来,接过他递来的扇子,细纱扇面上绘着满屏灿烂灼人的娇红,有一种俗世的热闹绚丽。

“你日常的衣服多是素净,配这把较好。”他中肯地建议。

“这把不好么?”她执的另一柄绘着貂蝉,别有一番月下美人的风情。

他瞥了一眼凑近耳畔:“没有你美。”

不知是耳边的热气还是赞美,她的腮有点红。

他笑了笑,示意摊主取下一串银铃:“喜欢这个?”

“我只看看。”她执着扇晃了晃,桃红果然与她今天所穿的浅碧相衬。

“上次是佩足上的,这一种是手链。”丁丁零零的脆音混着低声解说,她忍下了不惯由他系上。正说着街面忽然跑来一只雪白长毛的小狗,东嗅西嗅极是可爱,脖子上赫然也系着一串银铃,一路轻响十分招摇。

迦夜看了看小狗,又瞪着手上的银铃,再看看他。

他忍不住笑出声,替她解了下来放回摊子上。迦夜咬了咬唇,尴尬又不便发作,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这几日有点忙,我明日陪你坐画舫,去瘦西湖游玩可好?”

她没回身地点了点头,挣脱了手自去了。

望着浅碧的丝裙没入人群,线条优美的唇不自觉地上扬。

不远处的人群中,来自西京的玉公子凝视着隐没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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