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样?”青岚略为失望,“琼海派何必看这么紧,害我们折了那么多人。”
“忘了说,还有一层作用。”谢云书忍笑,“之所以能去寒毒,正是因它长于寒湿之地,其性极烈,琼海派的上层均是些老头子,十分爱重这一点。”
“哪一点?”青岚不解其意,等了半天谢云书笑而不答,谢景泽低头佯作翻书,只有看向神情古怪的谢飞澜。
半晌,对方嘴一歪,好心地给了答案:“壮阳。”
“啊?”愕了半天,青岚涨红了脸,“那还能给三嫂用?”
谢景泽咳了咳:“用在弟妹身上自然不同,她百脉俱衰,寒毒未尽,用此正好对症,调理得当至少可多延十五年。”
“才十五年。”耗费偌大的精力仅只如此,青岚不由遗憾。
“别说十五年,就算延一年半载我也会去夺。”谢云书平静地合上玉匣,“至少有这时间我可以再去找其他灵药。”
当初君随玉探出海冥绡的消息,碍于琼州与西京相距万里,劳师袭远困难极大,埋线布局又非朝夕之功,便借婚嫁之机商定谢家主攻,君家暗助重帛金资,才有了这一场横跨中原的征伐。
谢飞澜沉默良久,忽然直询:
“三哥这么重视,到底是为她出身君王府,还是……”
谢云书稍稍一怔。
“我认识她的时候。”忆起多年前的邂逅,重重叠叠的回忆浮上心头,漾起轻浅的笑,“她不姓君,我也不姓谢。”
那时,真没想到能有今天的日子。
天山上的四使。
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在西域竟是弹指杀伐喋血万里,三哥皆在翼下听凭驱策,青岚的敬畏戒惧原出自于此,这样的人……
“四弟。”
谢飞澜蓦然回神,谢云书轻笑举杯:“此番多亏了你,否则南闽情势曲折民风粗悍,真不知从何下手。”
“三哥说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爽朗一笑,谢飞澜满饮而尽,随手倒了一杯遥祝长兄,“大哥最是辛苦,难得有机会兄弟团聚,必得多喝几杯。”
谢曲衡返家最迟,犹带风尘之色,面上却是轻松愉悦。
“总算是完成老三一桩心事,不然他天天悬念我看着都烦,正好琼海派在扬州自暴形踪,也算全面了结。”
“让大哥费力了。”谢云书敬了一杯,亲厚之情流露无遗,“也谢谢二哥在家中照拂,不然她的病我真放不下。”
谢景泽微笑着受了一杯。
“罢了。”谢曲衡叹了一声,“既娶了人家,怎么做均是分内的事,费点心也是应该的,何况此事对老四也颇有助益。”
“君随玉对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妹妹可真上心。”谢飞澜不自觉带上了微讽。
谢云书一笑,青岚感叹。
“那可不是,四哥有机会到夜阁转一圈就明白了。”
“夜阁?”
“当年为了迎娶这位来头极大的君小姐,爹下令将芳华苑等几个客苑合并,赶工起了一处新苑,按三哥的意思请能工巧匠设计了芙蓉玉池,水亭朱阁,遍植烟柳奇花,那一带的景致可称谢家之冠,四哥有空不妨去瞧瞧。”
谢飞澜挑起一边眉:“好一番大费周章,你说的夜阁又是什么地方?”
青岚说得兴起,滔滔不绝:“君家财雄天下珍藏无数,君随玉送了半府奇珍做嫁妆,数量太多又不能乱放,三哥在苑内建了夜阁安置。上次我实在好奇,央着三哥带我去开了开眼,几层的琳琅满目的秘宝看得眼花,什么夜明珠、珊瑚树再普通不过,好多东西听都没听过。”
青岚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谢云书无奈地打断。
“别听他吹牛,没那么夸张。”
“什么吹牛,那是我亲眼所见。”青岚抗声,忽又唉声叹气,“没见过的真想象不出,害得我后几天做梦全是堆成山的宝贝。”
谢飞澜低哼:“君家可真是阔。”
“爹也这么说。”如出一辙的口气令谢曲衡失笑。
“说来君随玉未免太过小心,倾出奇珍异宝,无非故示兄妹情重,还不是怕亏待了君小姐,谢家又不是势利眼,用得着这般提防。”谢飞澜自己也觉话有些过,却控制不住。
谢景泽一怔,谢云书望了一眼没出声。
青岚没听出来:“看四哥说的,倒也不怪君家,毕竟……”半晌没再说下去,化为尴尬的笑。
“毕竟当年我极不赞成老三娶她。”谢曲衡淡淡地道,“她虽出身君家,却自幼长于魔教,心性狠厉杀伐过重,疏冷寡情又身染重疾,绝非良配。所以我一直反对,娶进门实属迫不得已。”
谢飞澜没想到大哥说这么直接,一时怔住,看谢云书却是平静淡然并无郁色,支着头倒酒。
“但既然做了一家人,别的话也就不提了。”谢曲衡吁了一口气,“成了三弟的媳妇,谢家就得多方回护,容不得外人说一句不好,这点老四也得记住了。”
“大哥说的是。”谢景泽难得开口,“有什么话自家人尽可随便,对外还是留心,再说弟妹尽管身世坎坷,人却极聪慧,娘很喜欢她。”
“我觉得三嫂不错,虽然人冷了点,但行事气度皆胜人一筹,少有及得上的。”青岚颇有不平之色,“反是凤歌姐见了三嫂都不说话,一句谢词没有。”
说起白凤歌,谢云书神色微动。
“四弟真要娶她?爹的打算是另一回事,你怎么想?”
“我?”谢飞澜无所谓地笑,一贯的浪荡本色,“女人对我来说全一样,她长相还过得去,只要以后听话省心,娶了也不算吃亏。”
谢云书眉微蹙:“婚娶为一生大事,你久居泉州爹娘不会拘管,大可挑一个倾心的。”
“不是每个人均能有三哥的运气,恰好遇上一个绝色佳人娶进房里。”谢飞澜懒洋洋地弹杯一笑,自己也不懂怎会变得如此刻薄,“只可惜是个病美人。”
谢云书静了一瞬。
“四弟,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三嫂,但她已是我妻子,给三哥一点面子,别在她跟前这般口气,我不想她心里不好过。”
谢飞澜心里一悔,嘴上仍是无遮拦地调侃。
“三哥怕回去受娇妻惩戒?我早听说她雌风厉害。”
“我倒宁愿是这样。”谢云书不以为忤,俊颜温柔,“可她性子骄傲,受了委屈多半憋在心里,断不会对我说。”
“那你更不用担心。”越见如此,谢飞澜心里越酸得难受,“三哥或许不懂,女人是不能太宠的,愈对她好愈不当一回事,若即若离反倒会自己缠上来,再这么放纵三五年,她就要爬到你头上了。”
“我娶她,是要她幸福的。”任四弟言之凿凿地胡扯,谢云书倒也不驳,依然沉静平和,“她以前太苦,我只愿尽力让她快乐一点。”
谢飞澜不知是什么滋味,上好的美酒喝下去竟如醋一般,再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