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珠里生出了白雾,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着司玉衡问:“这是小珂?”
梦惠贞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是的,父亲。”
老人晃着脑袋看了半天,摇摇头说:“女儿啊,她长得不像你。”
梦惠贞皱起眉心,老人家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又开始乱认人了,她温声细语地说解释:“父亲,小珂长得像阿恒,你看看她的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样?”
老人进入了神游状态,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梦惠贞感觉生活的重担丝毫没有减少,她苦笑说:“等过两天他状态好了,就能正常交谈了。”
司玉衡应了一声。
一顿饭下来,谁也没有动过那盘“年年有余”。
等她们要走的时候,老人猛地直起腰杆,乐呵呵地笑:“小珂要经常过来看爷爷啊。”
三个人面色凝重,因为他这话是对时山水说的。
梦惠贞不得不再度和他解释,哪一个才是他的亲生孙女。
无休止的宴席终于结束,晚上,司玉衡和衣而卧,连鞋也没脱,过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到某些事情,忽地无所适从。
又是大致相同的时间,司玉衡的房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估计是摔碎了玻璃物件。
良久,毫无悬念听到了干呕的声音。
司玉衡五官敏感,瞪着眼睛等她没动静了再睡觉,结果真的等到一片寂静,司玉衡坐不住了。
她披上外衣,直接去敲时山水的房门。
“山水,睡了吗?”
反复三次,无人应答。
糟了。
之前的保证成了空口白话,司玉衡以同样的方式进到房内,里面黑黢黢的,地面上一个人蜷曲地躺在那,司玉衡一眼就看见了时山水那双又细又白的长腿。
心里冷不防抽动一下,竟觉得有点疼。
时山水又犯病了,司玉衡先给她喂药,抱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指甲紧紧地掐着时山水的虎口。两分钟后见人没有清醒的迹象,司玉衡犹豫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先不提从任务上来说,时山水对她来说多么重要,就冲她很中意时山水这点,也不能让她莫名其妙没了。
司玉衡刚拿起手机,才按亮屏幕,躺在床上的人迅速翻身起来,从后面勾住司玉衡的脖子,虚弱地威胁:“你想打电话给谁?”
司玉衡险些做出反射性的动作把时山水甩出去,愣神的空隙已经被撂倒在软被上,时山水抬脚跨在她身上,双手压住她的肩膀。
“司玉衡,换做是别人三番两次打破我的规矩,我不会放过她。”
那就说明,司玉衡不是别人。
时山水的神志还不够清醒,她的手都在抖,或许根本没看清司玉衡的面容,只凭直觉判断是她。
“不许打电话。”
司玉衡仰头看时山水,时山水嘴唇不停觳觫,微张喘着气,她说:“你脸色不好,我给你叫个救护车送你去医院,或者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时山水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
“山水,你瞒不住的,生病了就要去医院。”
时山水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说,不要!”
司玉衡的肩膀被她捏疼了,喊完这声,时山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脱了力,落在司玉衡的身体上。
窒息感弥漫上来,司玉衡说不清楚是否只是物理上的感觉,她手绕到上面,拍了拍时山水的后背。
“山水?”
她唤完这声,侧脸贴着她脖颈的人没有反应,倒是那至今处于维护状态的系统比较勤快,不带一丝感情地告诉她,五颗星星不翼而飞了。
看来,时山水的禁区就在这里。
司玉衡放弃送她去医院的想法,从时山水身体的重量下抽身,还没下床就又被拉了回去。
但是人还没醒。
司玉衡拇指摩挲苍白的侧脸,说:“我不去了,你要是喜欢自己熬,就熬吧。”
兴许是听见了司玉衡妥协的声音,时山水眼角噙着的泪水渐渐溢出来,司玉衡为她拭去泪水,抹了两次都是徒劳。
时山水惨白的嘴角像是蹭到了药片的白色粉末,司玉衡盯了一会儿,用还湿润的拇指擦了擦那片柔软,随后,时山水粉色的舌尖舔过嘴唇,碰到毒物那般往后狠狠一缩。
司玉衡叹气道:“看吧,眼泪是苦的。”
怕她把秘密说出去,时山水一晚上没放手,一直攥着司玉衡的手腕,司玉衡无奈有点困了,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