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她,一起吃早饭。
两人坐到餐桌边,依旧不发一言。
似各怀心事,似心事重重,各自默默地吃着早餐。
说是餐桌,其实就是一张又低又矮,又小又破的小方桌。
四周,放着几张更低更小的小凳子。
搭配这个家,搭配这方院子,也挺合适。
曾经,程泊君也曾嫌弃过这张桌子太破,也曾好心地建议父母,自己出钱给他们置换一张更高更大的回来。
奈何,被妈妈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弟一直不回来,我连家里的卫生都没心收拾,买那么好的桌子,放那浪费。”
……
看吧,不是心病,又是什么。
自那之后,程泊君似乎隐隐地明白了。
这个家里只要是曾经存在过的,无论是物、无论是人,除非父母愿意主动割舍、主动丢弃,否则缺一不可。
家里,缺少了程仲君。
他们的生活表面上、看上去,仍在安安稳稳地继续。
他们的心思却好像已经变成了,犹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不再鲜活,不再亮丽,不再多姿多彩,了无生息地活着。
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活着,等他们的儿子程仲君回来与家人团聚。
“妈,吃完早饭,我开着车子,送你过去上班吧。”
“不用送,吃完早饭,你再回房睡会儿。”
“我…,我弟那张嘴比我还能说,他在外面肯定吃不了大亏,你别太为他担心。”
“太担心,倒也不至于,他也确实有一张好嘴不假,不过你弟那人,做人不实在,怕就怕他去到哪里上班,哪里的老板嫌弃他。”
……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
程泊君听见自己的妈妈,评价她自己的儿子。
听完,难以置信。
记得有一年春节,中午家里来了客人,妈妈不在家,爸爸需要在客厅里陪着客人聊天。
只能,让程泊君为客人准备午饭。
农村里农民出身的女儿家,似天生生下来就应该会做饭。
做不好,还做不坏嘛。
那时整天在外面务工,为家人拼命挣钱的爸爸,或许根本没有多想。
也或许,更根本没有想到。
家里天天只顾着学习,只顾着一心考上大学,只顾着为父母能够在村子里,能够在村民的面前被人高看一眼。
为他们,想要挣到无上颜面、无上荣光的程泊君,怎么可能会做饭。
偶尔,下厨做过的那么一两次饭,也是在妈妈片刻不离身的全程指导之下完成的。
程泊君呆立在厨房里,看着案板上、地面上囤积回来的一堆堆年货。
看得,无从下手,头皮发麻。
正在为难之际,程仲君刚好赶着饭点从外面游玩回来,进到厨房里见着程泊君呆呆愣愣地模样,信口一张好奇地问她。
“姐,咱们中午吃啥饭?”
“不知道。”
……
“不知道,那你站在这发啥呆呢?”
“家里来了亲戚,咱爸让我做饭招待客人,我又不会,发会儿呆怎么了?”
“你不会,你早说啊,你起来,我来做。”
……
说实话,那是年幼的程泊君,人生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能有一个弟弟的好处。
不止为她解决了燃眉之急,还为她带去了一种恍然大悟、大彻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喜欢生儿子,都喜欢生得越多越好,越多越有面子,越多越骄傲,越多越是横行乡里,无人敢以招惹他们的真正意义。
也是在那时,她真真正正地喜欢上了她的那个弟弟。
与自己父母对他的喜欢,一样深沉。
天色大亮之后,程泊君依据着妈妈临去上班之时的交代,锁好家门,开上车子,打算回到距离老家三个小时左右车程的城市去上班。
高速上方,或是由于前一晚的睡眠太少,渐渐的泛起困意。
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
她遇到一间服务区时,果断地下到里面停好车子,准备坐在车内休息一会儿再出发。
车窗外,蓝蓝的天空,飘荡着一朵朵白白的白云。
蓝天白云,一派淡然、祥和。
时不时,一辆又一辆的旅游大巴载着一车车各色各样的游人。
如同自己一般,稍微停息,稍微又走。
看着看着,程泊君似突发奇想。
她也好想给自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给自己的精神和身心好好地放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