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的声音响起。
惶恐不安的底层秦人们的哭嚎停止了。
“传我命令,妇孺、老者,列队跟随车驾,前往王宫前驰道领取热粥酱菜。”
“王孙政令曰……”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秦人带着残存凄厉与几声抽泣,漠然排队分开。
鞠子洲看着嬴政半没在水中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换下宽大的士子袍服,穿上早备好的氓隶服饰,打散发髻,披头散发,进入人群之中,跟在丁壮队列里前进。
驾车的王翦都看傻了。
侍立在车前的熊当最后看了一眼嬴政和鞠子洲的背影,转而看向王翦:“王骠骑,走吧,驾车带着妇孺老者们去王宫前吃点热粥菜。”
王翦茫然点头。
雨还在下。
队伍慢慢壮大。
妇孺老者们见到秦吏们从青铜大鼎之中盛出热气腾腾的白米粥,搭上小叠的泛着油汪汪光芒的酱菜递给他们时候,整个人才活泛起来,仿佛从静止变为运动,从竹简里、从帛书上、从壁画内走入现实。
漠然被热烈敲碎,悲哀被鲜活替代。
“王孙政令曰:每老者食粥三碗、酱菜一叠;妇人食粥两碗,酱菜一叠;孺童粥不限,菜三叠。”
“王孙政令曰:与灾民粥,粥稠当可以立箸,酱菜当可见脂。”
“凡粥不能立箸者,庖厨罚一甲;酱菜不能见脂者,寺人罚三盾。”
大雨依旧滂沱,秦吏一遍又一遍吆喝着王孙政的命令。
吃饱的人们开始偷偷抽泣。
悲伤似乎与吃到饭之前如出一辙,然而不再是卑微濒死的丧家野犬绝望的哀鸣。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一切却又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