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瞬间破防,啜泣起来。
她只允许自己哭了一炷香,约五分钟的时间,随后擦干眼泪对师父说:想去后山静静。
她当然可以不做男孩子,无非是弟弟陈祁年以病弱之由错失太子位,也无非是母亲沈皇后失去荣光,沈家再无将门之后。
何况,沈家军本就撑起北陈半壁江山,外公亡故后散了不少,若不重整,北陈失去的不止是豫州,迟早会被南萧吞并。
而她自己,命运毫无疑问,去做和亲的公主。
甘心吗?
陈愿咬紧牙关,她必须做男孩子。
“少年”站在山崖边,朝着寂静深林高喊道:“我偏要勉强。”
风过惊起寒鸦,空谷回音。
她已经怯弱过一次,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既然来了,就绝不会怯弱第二次。
陈愿垂眸,看了眼系在左腕上的红布条,正是因为曾经犯了错,所以她活得比谁都认真。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陈愿回眸望去,积雪簌簌而落的松柏树下斜倚着一名黑衣少年,他双臂环抱胸前,黑眸深似幽潭,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陈愿眸光闪躲,难免尴尬。
成年人是做不出喊山门这事的,幸好她在十一二岁的身体里,这黑衣少年大概年长些,他忽然撑开身后的伞,朝她走来。
那天的雪花下的很大,少年的步子却很轻,似无意惊扰这雪,也无意惊扰她。
在陈愿身前停下后,少年把伞偏向她一些,说:“我来是给空隐老头祝寿的,但寺庙圣洁,容不下我这种染满鲜血之人。”
他怕玷污菩萨,这才来了后山。
陈愿点点头。
少年忽然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颊边的血迹,那是她因疼痛挣扎时留下的划伤。
身上的药性正浓,少年并没有认出她是女儿身,所以才有此举止。
陈愿眨眨长睫,有雪消融,她的心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头,很静很轻,微微漾起涟漪。
少年没有察觉,只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白玉小药罐,递给陈愿说:“止疼药,甜的。”
她木讷地接过,抬眸时撞见了少年眼底的光。
他笑时神采飞扬,一并将那把青竹纸伞塞进了陈愿掌心,随后抖起披风上的帽檐,消失在了她的眼角余光。
她甚至忘记问他的名字。
唯一能知道的是,他给的白玉小药罐在瓶底落款了两字:长安。
此后这两字,是陈愿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是她在往后苦难时光里,难得留下的一点甜。
可惜,她再也没见过他。
也并不知道,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长大,会变成截然不同的内敛模样,深沉似海。
所以,她没有认出他。
.
是夜,绥王府。
毁了长剑的陈愿还睡不着,她自穿书于此后就落了失眠的毛病,师父空隐说:是她心里事太多。
陈愿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凝着压在枕头底下的白玉小瓷瓶出神,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
譬如《凤命》的女主角姜昭什么时候会被家人送来绥王府学艺,成全故事中的师徒情分。
又譬如反派萧云砚什么时候会来找他的皇叔,作妖搞事情。
这二人如今都在国都金陵,按照剧情的话,应该已有了婚约。
这是陈愿没法伸手改变的事情,她一个北陈人,想把手伸到南萧,怕不会被捶死?
陈愿越想越睡不着,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又忽然在乱麻里抽出了几根关键线索。
安若,萧元景。
一个是安氏罪臣之女,一个是当今新帝,看似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最后还是会绑在一起。
说起来,《凤命》这书全员be,不仅是萧绥姜昭死了,安若和萧元景也死了,反正该死的不该死的,能死的不能死的,都差不多没了,最后只剩萧云砚。
他愣是活成了千古一帝。
这狗反派非常能忍,也非常能装,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他绝不会跟你翻脸,甚至到了书后期,女主姜昭都明着喜欢萧绥了,萧云砚还是十分淡定。
以至于一众读者都看不懂他,也因为作者的篇幅有限,对反派的着墨并不多,所以大家不是很懂,这小瘪犊子是怎么上位的?
以及,他到底爱不爱姜昭?
说喜欢姜昭吧,萧云砚并没有给予名分,也没有十里红妆相聘,说不喜欢吧,他又空置后宫,未有妻妾,未留子嗣,一代帝王,终究活成了孤家寡人。
最后在史官笔下,关于萧云砚也只留下一句:天生帝王相,统一各国,完善法治。
若用两字评价:勤政。
论对后世的影响: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