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猛然收回目光,走路时都下意识扶着栏杆,刚才是事态紧急,一旦放松下来,她这北陈的旱鸭子就开始畏水晕船了。
好在有其他影卫接手,陈愿顺势来到给她安排的船舱,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努力克服。
……
客船的隔音效果很好。
一道木墙之隔,颈间已缠绕上白纱布的少年伸手向前,一点一点撕开了斗笠青年面颊上的伪装。
陈愿说的没错,是人|皮面具,几乎栩栩如生,却带着异味,并且面具眉间有道疤,是新伤,却不渗血,还透着死人的白。
萧云砚忽然明白,为什么陈愿宁愿戴面纱也不用人|皮面具。
这玩意儿实在恶心。
他用帕子狠狠擦了擦手,目光打量着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的男人。
若是萧绥在此,一定会凭借年轻人的五官,认出他是徽州刺史家的公子,亦是越狱逃犯。
之前迎风酒楼那场暗杀,正是出自这位林公子之手,他走投无路,只能把主意打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萧云砚身上,并且试图离开徽州后再杀了他,替父亲林刺史报仇。
就因为萧绥的介入,林刺史一家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他杀不了萧绥,杀他侄儿也一样,横竖是再多几条人命。
林公子的眼底带着嗜血的恨。
萧云砚忽然用足尖挑起他的下巴,露出本性道:“觉得我好拿捏?”
“想杀我?”
少年唇边漾起近乎残忍的笑,他把林公子踹到角落,冷漠得不带一丝情绪说:“怎么办?落到我手里了。”
“我可不是什么好心的世家公子,也从来做不成君子。”少年微歪头,凝着唇齿被帕子堵死的林公子,惋惜道:“很难过吧,求死都不能。”
回应他的只有破碎叫声。
萧云砚置若罔闻,他给林公子下了点化功散后,走出了房间。
去见那个狠心的女人。
若非为了赌一赌她的心,他才不要让自己受伤呢。
少年轻敲房门,刻意把颈间的白纱往下拉了拉,露出渗血伤口。
他想,总该心疼心疼我吧。
等来的却是陈愿没好气的声音:“睡了,没空,找别人。”
少年如鲠在喉,他清嗓道:“是姐姐自己来开门,还是我踢上两脚?”
室内传来少女穿鞋的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带着春日微醺的光线,映照着姑娘苍白的脸色。
萧云砚眸光微闪,下意识想握上陈愿的手腕探脉,却被她避开。
“没事我关门了。”她说。
少年只好把手撑在门框上,他强势逼进,俯身贴耳说:“我好像发现了姐姐的秘密。”
“你怕水啊。”
萧云砚粲然一笑,天真无邪。
陈愿已经握紧了拳头,不自然地转身道:“晕船而已。”
少年挑挑眉,点头道:“那就晕船吧。”他反客为主,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陈愿只好问道:“你不是要审那个小斗笠吗?”
萧云砚抿唇:“审完了。”
“那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陈愿婉转的说。
少年莞尔:“所以来看看你。”
陈愿:不需要。
她正想着怎么下逐客令时,那桌边的少年突然起身,来到床边,俯视着她说:“把手给我。”
陈愿不听,侧过身。
萧云砚温声细语道:“姐姐刚刚为了救我才动武,手上的伤口又开裂了。”
“听话,就换换药。”
陈愿的脾气化掉一大半,她索性把两只手都伸到后面,让萧云砚处理,一边是旧伤,一边是刚添的新伤,被竹竿划破。
但她仍旧背对着萧云砚,表明嫌弃,莫名的有些可爱。
少年弯唇一笑,取了柜子里的药匣过来替她仔细处理,他一并拿了捆麻绳,不着痕迹。
陈愿还在头晕想吐。
等身后的少年说“好了”的时候,她下意识转动手腕,才发现自己竟被他悄悄捆|绑起来,双手无法动弹。
“萧云砚,你怎么敢的呀?”陈愿回眸,怒目而视。
她在他身上栽了两次跟头了。
归根结底是太自信,觉得自己武艺过人,而他是战五渣小废物。
萧云砚不紧不慢收拾药匣,说:“姐姐动不动喊打喊杀,伤口再裂开怎么办?我只能想想办法,阻止你用手。”
“?是怕我揍你吧。”陈愿转身高踢腿,攻势迅猛,却被少年抬手挡住,他顺势往床里边一滚,赖着不走了。
造孽啊。
陈愿双手被绑在身后,不能把这祸害拖走,只好坐到床尾,试图伸腿踹死他。
窗外传来浪花的声音,她咬牙切齿,用了狠劲,却在这时,客船猛然减速,她循着惯性往前扑,重重跌在了少年的胸膛。
温热瞬息传来,她甚至听到他扑通的心跳声,比平时快和急。
陈愿猛然抬起脸颊,因为突然的晃动,她的面纱从耳后脱落,顺着风的方向落在了萧云砚的脸颊上,只露出他淡色的眼珠。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少年干净的声线微哑,别开眼说:“谁开的船?我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