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正想询问具体的门牌号码,一只棕色的皮手套探出车厢,上面是四个先令(注)。
车夫收了钱,悄悄打量这位客人。
对方没有等他放搭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竖着厚绒大衣的领子,身材高大,拿着一根顶端镶嵌蓝宝石的榛木手杖。
高挺的鼻梁,英俊的容貌,以及一双非常特别的淡蓝色眼睛。
“马车后轮应该修理了。”
男人留下一句话,就走入了浓雾里。
车夫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站在马车后面发呆。
“喂,你在做什么?”另外一辆出租马车路过,上面的车夫伸头打招呼。
“我的车轮坏了。”
车夫回答,他仔细看了一眼车轮,发现确实有部分松脱了,应该赶紧修理,否则随时会出意外。
“奇怪,这种松脱很难察觉啊,我怎么发现车轮有问题的?我是送客人来的查令十字街吗?”车夫陷入了迷茫,怀疑自己今天没有睡醒。
拿着蓝宝石手杖的男人已经走入了查令十字街。
他没有在那些精致的店铺前过多地停留,而是一路往店铺背后那些四通八达又狭窄的巷子里走。
街道逐渐不再那么整洁,路面上也出现了积水、污渍。
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公寓楼门口,提着篮子的妇人与布料商人争论不休,完全没有看见向他们走过来的人。
“还没到九点!”
公寓三楼伸出一个脑袋,头发乱糟糟地堆着,这位住户似乎想要提醒下面的人不要扰民,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戴着黑色礼帽,快步走来的男人。
住户:“……”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拥有淡蓝色眼睛的男人忽然抬头,然后伸手抬了抬帽檐,朝他示意。
***
“该死,这里是伦敦!”
约翰从窗台前跳回来,在房间里团团转。
他听到了楼梯嘎吱作响,有人在上楼。
不过约翰打赌没人能听见、看见这个神秘的访客。
“……这不应该,黑礁镇的事情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约翰抱着脑袋自言自语。
从黑礁镇回来已经两年了,委托失败的约翰最终没能在年底解决房租的问题,只好退掉了独栋的房子,在另外一个同行那里挂名继续接委托,平时就居住在这座老公寓楼里。
除了生活水平直线下降,能接到的委托质量也在下降。
毕竟大家都不相信一位连自己单独住所都没有,还要挂名在其他事务所的侦探。
委托人变成了一些吝啬的商人,贫穷的教师,打字员、商行的职员……
反正只要是委托费可观的业务,都轮不到约翰。
没想到生活的惨淡还没到达谷底,两年前的噩梦竟然再次出现了?
房门被扣响了,两声。
不轻不重,很有礼貌。
约翰不想开门,想从窗台跳下去,他知道一条绝对安全的逃跑路线。
可是对某些神秘存在来说,跑是不管用的,躲也躲不了,既然找上了门,就只能硬扛。
约翰一把拉开了门。
“你好,詹森医生。”
约翰使用最开始见面的那个称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好,我不是医生,你知道的。”
詹森取下帽子,打量着房间。
客厅很小,一个壁炉,一张餐桌,一摞堆着的报纸与书籍,其他东西就再也放不下了。
詹森走到椅子前坐下,看着一脸警惕的侦探关好门。
侦探的右手还揣在睡衣口袋里,詹森估计那里面藏着一把枪。
“小心走火。”詹森真诚提醒。
约翰:“……”
詹森双手交叠,缓慢地说:“我明白这种感觉,看到一个不想看见的人,怀疑对方是不是跟踪自己,一直在追着自己不放,很令人沮丧。”
“你为什么很有体会的样子?”约翰疑惑。
他发现詹森好像噎了一下,表情怪异。
詹森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从大衣里拿出了一个紫绒质地的钱袋,放在桌子上。
钱袋拴口绳子松开,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全是金币,这一袋大概有四十个畿尼,是打字员一年的收入。
“你在黑礁镇找到那些鲸油的报酬。”
詹森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质地纯净、经过打磨的红宝石,“这是定金,我还有个委托需要麻烦你。”
约翰:“……”
内心拒绝,可是眼睛无法控制地被宝石与金币吸引。
“有意思,像您这样的存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约翰坐到桌子对面,敏锐地直指问题关键。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但我招惹到了某个麻烦,为了不引起它的注意被它发现行踪,所以现在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
詹森看着约翰,就像看一个很好用很方便的工具,“而你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