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月义庄的看门人。
“仙长,别来无恙。”
黄二狗躬身向他行礼,又接过老人递来的烟杆,“主人,小的来接您了。”
“走吧。”
老人踩上骡车,白灯的烛火昏暗,衬得灯上那遒劲有力的黑色双喜字更是古怪。
他掀开幕帘,忽然转头,看向薛闻笛,笑问:“小楼儿,你不认得我了?怎么都不跟我问好?”
薛闻笛愣了愣,刚想回礼,那人就钻进了车中。
黄二狗朝着众人鞠了三躬,驾车离去。
大雾尽散,明月西沉,远处已有隐约天光。
快天亮了。
一旦天亮,这些断壁残垣,遍地尸骸,又是一大难处。
孙夷则上前来:“薛掌门,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善后。”
薛思静默良久:“城里还有活口吗?”
孙夷则脸色垮了下来,心中戚戚。
辟邪传音铃本是守护佳器,他在战斗之前就已加固,可保城中居民不受伤害。但交锋结束,城中依然无声,无人从剩余的房屋中走出,也无人在垮塌的废墟下求救。
这只能说明,他们早前看到的居民,也都是假象。
“先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幸存者,我会留在此地的。”
薛思面色凝重。
孙夷则的好心他能明白,现下敌在暗,我在明,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临渊卧底借平湖城一事大肆攻讦,从内部挑动锁春谷与孙氏的关系,那么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可是薛掌门,不,薛谷主,”孙夷则忧心忡忡,“眼下诸位平安最是重要,此地不宜久留,请各位归山,容我与临渊斡旋一二,等有眉目,我自会告知薛谷主的。”
薛思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很平静地考虑这件事。
孙夷则又求救似的看向薛闻笛,对方看懂了他的心情,道:“小年,你与你几个师弟留在这里,真得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
“好,那我相信你。”
薛闻笛其实觉得,孙夷则这个决定并不妥当,一是他们不知敌人是否会卷土重来,二是如若临渊真有魔都卧底,那么他们去哪儿,最终都还是要去临渊,与孙氏一晤,早点去,说不定还能免去不必要的误会。
但薛闻笛能够理解孙夷则。
平湖城是兵家重镇,一夕倾覆,那么天下正道该如何看待为首的临渊孙氏?城中百姓无人幸免,那么临渊之下其余辖地百姓还能以性命相托吗?堂堂正道领袖,竟潜伏着魔都卧底,传出去,动摇的就是整个正道同盟的信任。
没有信任,谈何同心抗敌呢?
孙夷则眼下顾虑的,不过是临渊声誉还有岌岌可危的信任罢了。
身在高处,多有不易。
薛闻笛长叹,拍拍孙夷则的肩膀,鼓励似的微微一笑:“小年,万事小心,如有需要,传信于我。”
“嗯。”
对方郑重地点点头。
薛思便也没有再坚持:“那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孙夷则也向他行礼,傅及他们几个也如此。
深夜中,他们是并肩的战友,而天色将明,他们便要各奔东西了。
傅及默默看了孙夷则几眼,有些难言的惆怅。
曹若愚搡了他一下:“二师兄,你发什么呆呀?难不成还想着以武会友呢?”
傅及笑着摇摇头,但想了想,好像也对,就点点头:“他身手这么好,不切磋切磋怪可惜的。”
“你脑子就天天想这种事啊?多没意思!”曹若愚揶揄他,“我看回了岁寒峰,你天天找大师兄切磋得了,我看大师兄比临渊那群人都厉害!”
走在前边的薛思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吩咐曹若愚道:“你那个罗盘还在客栈,记得带上,我们在城门口等你。”
“好嘞,师父!”
曹若愚没有多想,只说大师兄等我,就拽上他几个师兄弟冲回客栈拿东西,薛闻笛刚想提醒两句,人都跑没影了。
他抿着唇,看看薛思,对方还是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
“师父,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等我回来就让我亲亲嘴?”
薛闻笛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这人肩上,小声问着,薛思迟疑片刻:“我有答应吗?”
“有,你答应了,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薛闻笛其实也拿捏不准薛思的态度,因为他是被拍出房门的。
但是现在抱着人,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呢?
薛思顿了顿,还是没有答应。
薛闻笛手上用力,竟将他轻轻抱离了地面,小小转了一圈,又给放下了。
薛思又好奇,又想笑:“你怎么了?”
“闹你,烦你。”
薛闻笛侧脸贴着他,“你不说好,我就一直烦你。”
薛思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好,我答应。”
话音刚落,薛闻笛就凑了过来,但他没有立刻亲上去,而是鼻尖顶着薛思的鼻尖,四目相对,端详了一会儿对方眼里的自己,笑着:“我可真俊啊。”
薛思的耳尖微微泛了红:“是挺俊的。”
“那师父你喜不喜欢我啊?”
“喜欢。”
薛闻笛虔诚地吻上了他肖想许久的唇,微凉的,带着些许迷人的浅香。
“啊啊啊啊啊啊——”
曹若愚的惨叫声又开始了,薛闻笛哭笑不得,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薛思:“师父,你干嘛要他们去客栈?那地方是人能进的?”
“吓一吓,他们就不会经常缠着你切磋了。”
薛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练剑也需要练胆量的。”
“嗯?”
薛闻笛说不上来,就是觉着师父一脸镇定地胡说八道的样子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