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梦不肯去,但张凡被校领导强制出席,他是学校的文体干事,性格又热闹,正是要去暖场子的人,林霜问他:“那周老师呢?学校肯放过他?他可是青年教师代表。”
“他主动顶替别的老师上晚自习,留校奉献了。”张凡难得换下运动装,梳了油头,穿了件白衬衫,跟林霜嘀咕,“要说耍花招,还是周正最狡猾,又赚了人情,又顺了心愿。”
这天天气不好,下午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秋雨,天不知不觉凉了,晚上林霜有约会——郭远带着一帮兄弟来她的奶茶店捧场,十几个青年陆续了她的奶茶店,半是武装部的军人,半是政府人员,个个都存在感十足。
林霜被此起彼伏的“嫂子”喊得笑容洋溢,宛如自己是个胸佩红花、光芒闪耀的伟大军嫂,郭远搂着她一个个和人寒暄,像极了在婚礼酒席上会见宾客。
男人都不爱喝甜的,林霜翻出茶包,煮了两桶茶,又去隔壁小超市买了几大包酒鬼花生米,权当是茶话会,她当茶水员,倚在吧台旁含笑听男人们侃大山。
屋里做得满满当当,气势看着相当摄人,男人的话题从军事武装谈到全球政治动荡,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的国际形势,再到市委班子变动和统计局今年新报表的数据,越聊兴致越佳,有顾客上门买奶茶,在门口顿了顿,还没踏进来,瞄见店内景象,转身落荒而逃。
林霜的茶煮了几回,在第一个人点起烟时,她的嘴角抽了抽,脸色不易察觉难看起来。
她也抽烟,但不表示她不介意别人在室内抽烟。
门外细雨绵绵,水雾扑在玻璃窗上,慢慢凝聚成一条条蜿蜒水线,折射着路灯的光亮,街景扭曲又模糊,她扭头默默出神。
店门猛然“吱呀”一声,有冷风扑进来,有人大力推门,直直占据在门口,眉皱着,沉沉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全店人的视线都投在他身上。
林霜坐在吧台角落,离他稍有些远,能看见他短发上蒙蒙的雨雾,他穿件半新不旧卡其色的立领夹克,衣服外廓棱角分明,白色t恤,黑色工装长裤,裤子褶线笔直,脚下是普通的系带帆布鞋。
他的衣品似乎越来越好,件件都比相亲那次的蓝衬衫强。林霜心里如是说。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向他。
周正的目光落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脚步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想要转身离开。
“周老师。”林霜加快脚步,反手将奶茶店的店门关上,把满屋子烟味闷在里头,和周正两人站在屋檐下。
“没事吧........”他语气略有些迟疑,略指了指里头,“我路过,看见里面坐了很多男人.......还以为有什么事。”
“没事,都是朋友,过来店里坐坐。”她目光绵软,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周正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好。”
“听张凡说今天晚上教育局有活动,周老师却又在学校出没,未免有点太敬业了。”
“我晚上有晚自习,走不开。”
“你不去么?”她含笑看着他,“应该去看看,说不定能认识几个新朋友。”
“不去了。”他回她,注视着眼前的细雨迷蒙。
“其实吧.......所有摆在明面上、能说出的那些条件,不过是为了抵消‘不是那个人’的遗憾而已。”她也凝视着落在面前的雨丝,清清凉凉,不声不响落在身上,“真正合适的人,从不计较那些,虽然有点难,但我想.......多试试,总会遇见的吧。”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回去,落在远处,漆黑阴影的树林,灯火通明的学校,一扇扇明亮的小窗。
“我知道的,那里不会有那个人。”
他转身离去:“雨下大了,你回店里吧,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