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庙会
初夏的气息裹挟着瑰丽的梦境驱逐了寒冷,驱逐了忧伤,驱逐了黑暗的阴影,在温热的烈焰里幸福凝聚成花火带来了光明,带来了希望,带来了金色的梦想。孟新亮沿着水泥路一步一步向二十九庙会的会场走去,在水泥路的两侧是一座又一座排列整齐的农家屋舍,在农家屋舍的小院里偶尔传出了几声鸡鸣和狗吠,他看到每家每户的大门都紧锁着窗户都关闭着,便猜想农人们可能下地干活去了也可能外出打工去了,不知不觉中他进入了二十九庙会的会场,古旧的舞台褪尽了华丽的油彩在凋败与落寞之间透出了一丝萧瑟,破损的窗棂缺少了玻璃的点缀在孤独与死寂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他搓了搓手将视线转向了杂草丛生的场地,密密麻麻的狗尾草遮蔽了大地遮蔽了光亮也遮蔽了生命的琼浆,高高低低的车前草撑起了小伞把漂泊的幻想扼杀在了模糊的现实中,他穿过一大片一大片杂草来到了火帝宫前,高高的围墙圈住了整个大殿只能看到大殿的一个角隅,鲜红的国旗伫立在庭院好像祖国的信仰深植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他沉思了许久再一次望向了那个残缺不全的舞台,朦胧的记忆碰撞着岁月的车轮使他想起了五年前他与朋友蒋鹏飞来赶庙会的情景。
厚重的阴云一层压着一层仿佛要把天空变成杀气腾腾的战场,流浪的尘埃借着疾风的肆虐卷走了绿意卷走了祥和留下了欲念的野种。孟新亮和他的朋友蒋鹏飞知道今天是二十九庙会的正会所以搭上了面包车,经过十多分钟后他们与同车的老老少少一起来到了司街,行走在司街的街道上两侧的摊位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在街道的左侧是一个卖风筝的摊位,两三个儿童围拢在摊位前翻看着这个风筝又翻看着那个风筝,在风筝摊位的旁边是卖面具的摊位,花花绿绿的面具有孙悟空有猪八戒有唐僧还有沙和尚,在街道的右侧是卖床单、被罩的摊位,扩音喇叭一遍一遍叫卖着好像进入了人声鼎沸的商场,继续朝前走是一个卖棉花糖与米花糖的摊位,蓬松的棉花糖夹杂着米花糖的甜味让跳动的舌尖流淌着一丝丝口水,接着他们看到了街道左侧的麻花摊位,香喷喷的麻花堆积在一起吸引来了一大群一大群的买主,再往前走是卖油糕的摊位,滚烫的食油冒着热气将白花花的面团炸成了酥软的油糕,他们买了七八个油糕边吃边向前走去,在油糕摊位的前面是卖服饰的摊位,宽敞的棚子里有女装男装还有儿童装,他们将脑袋转向了街道右侧的摊位,在右侧是一个卖厨具的摊位,只见彩条布上摆放着菜刀、擀面杖、筷子以及汤勺,在厨具摊位的旁边是一个卖零食的摊位,花生、瓜子、锅巴和饼干沉睡在纸箱里等待着买主的光顾,他们吃完所有的油糕打了一个饱嗝,继续前朝走他们看到了水果摊位,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香蕉、金灿灿的桔子相互映衬把丰收的喜悦埋藏进了灿烂的笑靥中,在街道的右侧是一个卖农具的摊位,一个老年人蹲在地上拿起一把锄头瞧瞧又拿起另一把锄头看看,在卖农具的摊位旁边是蔬菜摊位,年长的年幼的你推我我推你挑选着土豆、胡萝卜、黄瓜、甘蓝以及西红柿,他们走了过去看到货车上是一大捆一大捆的蔬菜,商贩们一会儿寻找着食品袋一会儿称量着各种蔬菜,停留了许久他们拐过弯道踏上了通往会场的土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钟楼小奶糕摊位,小朋友在父母的陪伴下买了三两个小奶糕乐滋滋地吃了起来,在钟楼小奶糕摊位的对面是卖挂面的摊位,细长的挂面犹如银丝舞动着火热的青春舞动着梦想的旗帜,继续朝前走他们看到了一家杂技团,阅读着牌子上的介绍他们知道了杂技的表演节目有女子绸吊、顶碗顶缸、小跳板、女子滚环、小丑、魔术、花式篮球、空中飞人、魔轮飞球、环球飞车以及动物表演,离开杂技团他们被轰隆隆的呐喊声所吸引,只见两三个浓妆艳抹的舞者扭动腰肢跳着火辣的舞蹈,而在舞厅内年轻的少男少女肩膀靠着肩膀脚尖碰着脚尖感受着两个人的时光,走出舞厅他们看到了卖乐器的摊位,商贩吹着笛子他的面前摆放着二胡、唢呐还有手风琴,再往前走是一个卖化肥的摊位,年轻小伙满头大汗地搬运着刚从货车上拉来的化肥,在化肥摊位的旁边是水泥摊位,水泥摊位的商贩也在帮忙搬运着化肥他们两家应该是亲戚,在水泥摊位的前面是卖农药的摊位,四五个果农聚集在摊位前正与商贩讨价还价,在农药摊位的斜对面是一个卖花卉的摊位,小姑娘手捧着玫瑰、月季、百合、兰花细声叫卖着,她的脚下是仙人球、含羞草、紫罗兰以及水仙花等盆景,继续向前走他们看到了卖金鱼和卖乌龟的摊位,大大小小的鱼缸搁置在饵料的旁边好像餐桌上的碗碗碟碟,他们观望了一会儿走到了卖电器的摊位前,冰箱、空调和电视洋溢着现代的气息让千家万户的距离越来越近,在电器摊位的旁边是卖家具的摊位,沙发、椅子还有茶几一件紧挨着一件好像要触碰到高高的屋顶,他们相互攀谈着看到了卖小猫小狗的摊位,一位中年妇女抚摸着怀中的小狗正在给商贩付钱,继续向前走他们看到了一个卖鸡蛋和鸭蛋的摊位,一笼鸡蛋已经卖出了一大半而一笼鸭蛋还没有卖出几个,在卖鸡蛋和鸭蛋摊位的旁边是卖鞋子的摊位,商贩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打盹似乎昨晚忙了一夜,他们停下脚步左挑右选也没有看中一双,于是加紧步伐看到了前面的抽奖摊位,只见五六个纸箱放在桌子上后面是堆积成山的奖品,然而观望的人很多抽奖的人却寥寥无几,他们走完长长的土路到达了二十九庙会的会场,喧闹的场面打破了心灵的恬静让欢乐的气息充斥在时空的中间地带里。
孟新亮和他的朋友蒋鹏飞走进会场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一大片一大片人群推搡着簇拥着形成了浩大的人潮,人群里有的人叹息着有的人狂笑着还有的人叫骂着,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站在了一个开阔的位置,然后他们向舞台望去看到了正在上演的秦腔,生旦净丑轮番登台将戏曲的精髓都浓缩进了生活的细节中,台下的观众张大嘴巴在永久的沉默里聆听着光明的声音,清脆的鸟鸣赶走了漫天的云翳让血红的暖潮充溢在了各个角落,葱茏的树木摇晃着叶子摇晃着绿意将浅浅的梦幻撒向了慵懒的一面,他们听了一会儿秦腔向美食摊位走去,面皮、凉粉和饸饹散发着浓香勾住了食客的心魂,挑剔的味蕾被香辣的感觉占据着弥漫出了一抹香辣的气流,他们继续朝里走看到了豆花泡馍和包子摊位,雪白的色泽印染了甘甜的霜花把所有的酸甜苦辣变成了同一种味道,在豆花泡馍和包子摊位的旁边是酸辣粉与砂锅摊位,素菜搭配着荤菜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看完了酸辣粉与砂锅摊位他们站在了盖浇饭的摊位前,外地的商贩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却将西府的情怀压缩在了方寸之间,他们相互交谈着看到了米皮摊位,透亮的米皮一碗又一碗搁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条游走的长龙,在米皮摊位的后面是饺子摊位,一大锅饱满的饺子就像一个个元宝收拢了财富送来了平安,继续朝前走他们看到了羊肉泡馍摊位,新鲜的羊肉悬挂在摊位前而浓郁的汤汁早已端上了餐桌,在羊肉泡馍摊位的前面是臊子面摊位,爽滑的面条流淌着红油流淌着香味迸溅起了绚丽的涟漪,继续向里走是一个卖锅盔和肉夹馍的摊位,锅盔的硬与肉夹馍的软相互叠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到了旁边的水晶饼摊位,一对情侣一边打情骂俏一边买下了一袋子的水晶饼,在水晶饼摊位的后面是葫芦头摊位,四五个身穿警服的男子吃着肥肠不时望向了戏台上的秦腔,他们两个有些饥饿但还是决定继续游逛,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扯面摊位,一个个大老碗浸透着豪爽的底蕴将自由的思绪带到了辽阔的黄土高原上,在扯面摊位的对面是醋粉和油旋摊位,一对老年夫妇擀着油旋他们的儿子儿媳在旁边制作着醋粉,他们看完了所有的美食决定吃一碗扯面,两大碗扯面填饱了肚子而香味早已飘向了千里之外,吃完扯面他们走到了套香烟的摊位前,只见商贩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拿着竹圈在摆满香烟的场地上走来走去,周围的看客有的跃跃欲试有的交头接耳还有的鼓掌喝彩,他们谈论了一会儿走到了套玩具的摊位前,在空旷的场地上搁置着坦克玩具、飞机玩具、汽车玩具、游艇玩具以及变形金刚玩具,小孩子们叫嚷着哭泣着而大人们始终不为所动,他们观望许久之后离开了套玩具的摊位,继续朝前走便是一个儿童游乐场,在游乐场内有旋转木马、小火车、海盗船、过山车以及碰碰车,有蹦床、滑梯、射击、大摆锤还有飓风飞椅,他们有些困倦便坐在了树下的石头上,孟新亮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打开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秦腔似乎没落了,很多年轻人已经不爱听秦腔,他们热衷的是舞曲,在繁忙的工作之后他们的身心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舞曲所渲染的激情正好成为了疲惫释放的发泄口,他们整夜整夜的迷醉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好像是行尸走肉又好像是天外神仙,就这样越是疯狂地追赶名利越是陷入了通向黑暗的迷途,很多年轻人忘记了国粹忘记了历史也忘记了梦想。他们休息片刻之后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继续前行,迎着凝重的阴云他们走入人流消失在了一片迷蒙之中……
孟新亮和他的朋友蒋鹏飞踏上小路向火帝宫走去,在小路的两侧有卖高香的、有卖鞭炮的、有卖纸钱的、有卖黄表的还有卖蜡烛的,上了年纪的老人怀揣着虔诚的信仰走进了大殿,他们企盼着健康企盼着富足企盼着权位也企盼着一个完美的世界,孟新亮望着庙门上方的“火帝宫”三个大字知道里面供奉的是火神,他以前听父亲说过火帝宫里供奉的火神是介子推,相传春秋时期晋献公的宠妾骊姬想让自己的儿子奚齐继承王位,她用计谋陷害了当时的太子申生,太子申生忍受不住压力自杀身亡,而申生的弟弟重耳为了躲避骊姬的追杀,便逃出王宫一直在外流浪。数年后,晋献公去世,奚齐继位,奚齐为了除去重耳这个祸患,他继续追杀重耳。十几年间重耳都在躲避追杀,在此期间他受尽了各种屈辱,原本跟随重耳的大臣大部分都已另谋生路,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跟随他,而介子推就是其中的一位。有一次重耳饥寒交加,介子推不惜割下自己的肉给重耳充饥,十几年后秦国与晋国发生矛盾,重耳在秦国的帮助下趁机成为了晋国的君主,号称晋文公,并且干出了一番业绩。晋文公在位期间,曾经陪着重耳同甘共苦的大臣都受到了封赏和重用,唯独介子推没有得到一官半职,之后时不时有大臣上报介子推的情况,晋文公知晓后也感到心中有愧,便亲自上门去请介子推走上仕途,但他到介子推的住所时,介子推不愿见到他,为了躲避重耳他甚至背着母亲去深山居住,晋文公感觉自己丢了面子,又不愿意放弃介子推,这时有一个随从出主意说不如放火烧山逼介子推出来,晋文公觉得计划可行便下令放火烧山,可是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还是未见介子推的身影,等大火熄灭后,晋文公带着将士上山搜寻,最终在一棵烧焦的柳树旁找到了介子推母子两人的尸首,两人抱着柳树一起被烧死了,晋文公看见介子推的尸首后抱头痛哭,他决定将介子推母子的尸首厚葬,为了纪念介子推,他把介子推所躲藏的深山命名为介山,在山上修建了纪念介子推的祠堂,并把介子推去世的那天定为寒食节,在那天举国都不能生火,只能吃冷的食物。
孟新亮和他的朋友蒋鹏飞走出火帝宫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他们沐浴着小雨走进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穿梭在人流里他们感觉自己漂浮到了大地之上,稀稀疏疏的云烟笼罩在他们的四周好像真实与虚构都是同一个故事,走出会场的刹那孟新亮再一次望向了那个唱着秦腔的舞台,嘹亮的怒吼夹杂着锣鼓的喧鸣使他想起了贾平凹的长篇小说《秦腔》,在那本厚重的小说里有白雪、有夏风、有霸槽还有那条长长的清风街,那些或繁或简的片刻承载着悲欢离合也承载着秦腔的方方面面,他在古老的艺术中发现了自我发现了他人更发现了一个逝去的记忆……
(完)完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