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说这话时祁年和谢倦都愣住了。
谢倦夹菜的手一顿,剔透清澈的瞳仁微微一亮。
祁年塞了一嘴的包子忘了嚼。
贺北说出这种话等同于日出西方、母猪上树亦或是徐长老不怕老婆了,这种稀有程度。
谢倦把背一直面色骤冷,口吐寒冰:“就算你今夜彻夜练剑,后天还是不准下山。”
“噗。”
原来谢倦以为贺北为了后天的花神节能够下山撒欢才故意装乖。
“师兄,我只是单纯想练剑,不止今夜。以后每一夜都是如此。”
贺北解释的认真,在谢倦听来,可能对方只是放了一个屁而已。
贺北属于天赋型奇才,但是生性懒惰,属于被人打一巴掌才肯往前走一步。再好的天赋若不勤奋,久而久之也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废柴。上一世,贺北十七岁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山下的花花世界,富贵迷人眼,他认为人活在世上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为了都要奉献给练功?是酒不香还是西六街的小倌不好看。有的人练一辈子都练不会一本剑谱,他已经会好几本啦,够了够了。
直到后来,凤语剑庄被屠、亲朋死尽他才渐渐明白,他是剑庄的血脉不是剑庄养的闲人。若是他年少时再努力些,就不会被敌人绝断经脉,只能受尽百倍苦楚靠练邪功来报仇血恨。
接受自己重生那一刻,贺北誓要十年磨一剑,斩云腰,弑仇敌。
谢倦看贺北忽然发起呆,像是被抽魂剥丝一般,他用筷子敲敲贺北的碗檐,贺北才从中回过神来。
他深深看了谢倦一眼。这一眼里情绪浓烈像是暗潮涌动的海面,海面之下蛰伏着一头巨龙,或是海怪。
谢倦愣了一下,他的眼眸色浅,是淡淡的金棕色,似琥珀又似流沙,总是含着纯净的微泽,仿佛被甘泉细润过一样,让贺北望着心里就不禁泛起疼惜。
谢倦蹙眉催他:“快点吃,不是要练剑吗?”
“好。”
贺北笑笑,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全部塞到嘴里,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谢倦觉得贺北有一个神奇之处,上一秒你觉得他是个该天杀的混蛋,下一秒,你就觉得他只是没心没肺的皮孩子。
吃过晚饭,贺北和祁年抢着洗碗,贺北以前都是懒得洗想办法推给祁年,说肚子疼啦手破了各种理由层次不穷且不带重复,如今,他真有几分浪子回头金盆洗手的劲儿。
“师兄,你这沫子都没冲干净。”
“师兄,你这油点子还在!”
祁年极力阻止着,直到“啪”的一声,贺北失手摔碎一个。
“嘿,失误。”
贺北觉得厨房不适合他。讨好谢倦有很多种办法,也不兴这一个,他在祁年的眼刀下离开小厨房。
“师兄练剑去喽,年年好好洗,乖。”
祁年心想,他这个师兄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别的本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凤语剑庄第一纨绔,若不是他爹是西南剑圣裴岸,他早就被剑庄弟子联合上书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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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挂枝,晚风漠漠。
鹤望峰是凤语剑庄最高的山峰,身在此峰,有立于云巅的巍峨之意,手摘星辰脚踏凌云之势,隔着湍流壮阔的西江水便可远远观望对岸星火点点的松洲城。
贺北手执艳山剑,轻旋起身,一剑斩断疾风,纵横而过的剑气将绯红的凤语花震落如雨,他的身法如同影魅,雪刃的银光将墨夜撕碎。
上一世,他修习父亲裴岸真传的十绝剑法。
贺北的父亲裴岸是西南剑圣,凭靠十绝剑法在天下剑客中毫无敌手,曾以一己之力逼退天地盟三千武林精英。被誉为剑道第一宗师。
此剑法霸道无比,诡奇狠辣,对战之时毫无套路章法可言,让敌人无法堪破。一共有十绝境界,若能练到第十绝境界,便可以无视任何剑法。
只可惜贺北并未用心领悟,上一世他这个年纪,只堪堪练到第三绝就自称陷入瓶颈期,且不打算费心去突破。
直到他二十五岁那年,凤语剑庄被天地盟血洗殆尽,他也只练到第四绝。
墨夜之中,贺北握紧剑柄不再掩饰眼中的恨意,他恨天地盟,更恨自己。恨自己年少不知时间金贵,浪费挥霍,恨自己连挚爱亲朋都无法守护。被断绝经脉的贺北只能花费十年修炼邪功才搅起腥风血雨,将武林势力重新洗盘颠覆扭转。
贺北开始专心练剑,不留余力。
不远处,一抹清冷的身影正望着挥起疾风剑雨倏尔认真的少年。
谢倦以为贺北练剑只当是随口一说,亲眼目睹后虽敢诧异心中还是浮现一丝欣慰。他提起沉雪剑轻跃而起,朝贺北飞去。
“师兄。”
贺北望着月下一身白衣的谢倦,眼梢挂上几分喜色。
谢倦将成沉雪剑出鞘,他剑指贺北:“这几招什么时候学的?”
在谢倦印象里,贺北所练乃中阶剑谱苍狼剑法中的招式。方才看他一番演绎算不上精绝,却是能完完整整过上一遍,属实让他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