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松却立在一边,一脸淡定,似是已经习惯。
“何松,”霍辞道,“再去传酒来。还有拿一套琉璃盏来,这套白玉的缺了一只,你拿下去,马上全都砸碎了。”
何松应是,出去之后殿外很快传来白玉碎裂的声音,但又很快归于寂静。
许昭昭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对襟广袖外衫,两只手掩于广袖之下,却早已忍不住不断绞着衣袖里侧,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她心里的不安。
终于又轮到了她,霍辞走到榻上一躺,说道:“孤饿了,你去给孤做点东西吃。”
许昭昭:“啊?”
她做好了霍辞发难的准备,却没做好霍辞让她去做饭的准备。
只是这一愣怔,霍辞看见了便冷笑起来。
“怎么,当日你倒是每天都给他送饭,轮到孤就不愿意了?”
许昭昭张了张嘴,求生本能让她想立刻否认,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又提到了阿辞。
许昭昭心头像是有一簇跳跃不停的小火苗,原先她是很怕霍辞的,于是只护着小火苗,让它不被霍辞吹灭便罢了。
但霍辞有意无意的话却像是往上面又添了一把火,许昭昭就要护不住小火苗了。
许昭昭很清楚自己不该再说些什么,尤其不该再提起霍辞口中的“他”,她的阿辞。
“这些都是阿辞和你说的?阿辞他到底在哪里?”她却问道。
霍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却没有去看许昭昭,只是侧过脸去自嘲一笑。
而后他才抬起头,笑得一脸恶劣阴郁。
“是,都是他告诉我的,而他,”霍辞有些咬牙切齿,“已经被我杀了。”
他是他永远都杀不死的人。
许昭昭却茫然地看了看霍辞,似是不解,似是伤心,但又很明显,她不太相信他的话。
许昭昭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阿辞已经死了。
霍辞是没有理由骗她的,而许昭昭几乎不用犹豫就能肯定霍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至少两个人从长相到名字都如此相似,霍辞又恨阿辞恨得那么深,绝对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所以她不信他会把阿辞杀了。
她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径直往棠梨阁的小厨房里走。
小厨房里其实什么都有,生的熟的,荤的素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灶台长年烧着火,以便主子什么时候要东西吃了。
里头有几个厨娘在干活,见许昭昭来了倒都是大吃一惊,道:“良娣怎么亲自来了,这儿烟熏火燎的,要吃什么只差人来说一声便罢。”
许昭昭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左右是霍辞让她过来的,她不便细说,只是过去仔细挑着菜肴。
既是有现成的,霍辞又说饿了,那便赶紧拿几样过去,以免迟了他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法子来。
许昭昭也不清楚霍辞喜欢吃什么,出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又吊着心头一件放不下的事,根本没问他要什么吃。
何松也不在这里,许昭昭没人可问,只好凭自己感觉挑,挑了四个素菜四个荤菜并一道莼菜羮,让人装到食盒里,就赶紧回去了。
霍辞手边已然换了他方才点名要的琉璃酒盏,映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还有跃跃跳动的烛光,果真是流光溢彩,似是霍辞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中有霞光在握。
见许昭昭提着食盒来了,何松给她使了个眼色,许昭昭便过去把食盒放在桌案上,低头默默往桌上摆菜。
霍辞将酒递到唇边喝了一口,竟是凝眸盯着许昭昭的一举一动看,神色晦暗不明。
许昭昭知道他在看自己,却更不敢抬头。
最后把莼菜羮放到桌上,许昭昭想了想,还是拿起碗给霍辞盛了一碗,然后双手递到霍辞面前。
霍辞手上仍然擎着琉璃杯,只是微微倾了倾身子,待闻到了莼菜羮的味道之后,他道:“这不是你做的。”
许昭昭心里一惊,捧着碗的手也抖了一抖,幸好她只盛了浅浅半碗,这才没有让滚烫的汤羮洒到自己手上。
当时霍辞说的好像是让她给他做点东西吃。
许昭昭垂眸,只好解释道:“妾身怕殿下等得......”
霍辞眼睛都没眨一下,手高高一扬,许昭昭手上的那碗莼菜羮便被他挥落,同时也打断了许昭昭的话。
周围宫人见此情景立刻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许昭昭也立时跟着跪下,连气儿都不敢出一口。方才她还庆幸莼菜羮盛得浅,这时却已然被莼菜羮泼了一手,白皙的皮肤顿时烫红了一片,往原地跪下时也不免染到了地上泼落的汤羮,裙摆一片泥泞。
琉璃杯仍是完好无损地在霍辞手上,何松揣度着往里添了一点酒,霍辞喝了。
他抬眼看了看许昭昭手上的红肿,淡淡道:“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