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记忆的根源来自一片黄土地,那是一片草木不生的土地,常年干旱是基本特点。但恰恰就是那片贫瘠的土地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是对那篇土地上最为朴实的劳动人民的一种描述。我们的祖先在那里扎下根后,一代又一代的子孙继承祖业,跟着毛驴的步伐,在大片的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的祖先听说是从中原逃荒而来,现在无从考证,不过我相信这种说法应该是准确的,尽管没有家谱,但是总会有一些口头阐述吧!
祖先能定居在我的故乡,我觉得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可能也是由于那里四面环山,比较容易被忽略吧。至于那个初来乍到的人是什么时候有了在那定居的决心,也无从考究。唯一的铁证就是那个很大的祖坟,不得不说,那个祖坟就是我们很好的家谱了。小的时候经常跟着爷爷他们去上坟,爷爷总是很深情的给我讲那里面躺着的辈分,我也比较八卦,很爱听这些东西。据爷爷说躺在最上面,坟堆最大的那两个就是我们的先人。爷爷说的还很具体,说我们的祖奶奶是一个光头,戴着一对大耳环。听了爷爷的描述,我瞬间起了很多鸡皮疙瘩,是出自对祖奶奶的敬仰!看来祖奶奶是一个非常时髦的女人,也极具个性,刮个光头,再戴一副大耳环,跟压寨夫人有什么两样呢?也不排除祖奶奶掌握着祖爷爷的可能;我一行一行的数了一下,一共有九行,那是在我小的时候,现在估计多了两行。也就是说我们家族在那个地方已经生活了十一代人,我这一代是第十三代。
人民为了当家作主,推翻了大地主,打倒了土豪,土地的所有权归人民所有。据说爷爷就是当年人民做主后划分土地的主持者之一,他领着一帮社长将周边的土地划分到户,实行承包制。为了能把肚子填饱,在划分土地的时候没有一点浪费,把山上、山下的土地都作为耕地所用。因此在我们的土山上,景色一年变化分明,春季的时候一片绿色,夏季的时候又是一片黄色,秋季的时候色彩不一,冬季的时候一片荒芜。
每到农耕时节,那些山头上看起来极其和谐,一对毛驴走在前面,一个人扶着木犁,尽情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对毛驴的各自骂声此起彼伏,诸如:呔!我把你个短寿的!死呢?我把你。走走走!毛驴也就习惯了在吆喝声中疾走。太阳慢慢从山顶上爬起来,照的人的脸上有了汗珠,就应该到了缓晌午的时候了,家里的女主人把热腾腾的鸡蛋滚水提到屲上,耕作者拍一拍手上的土,坐在地里,望着远处的山峦,开始补充能量。等到中午的时候,一些耕作完毕的老者赶着毛驴回家,顺便吆喝一声:缓!就听见有人回应:你先缓,我就要缓了!
尽管一年下来收成并不是很好,但是农民们依然精神抖擞,在不断忙碌中。耕作完了后,到了农闲季节,雨水多少就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爷爷就时常站在墙边上对别人说:这场雨救了庄农!那些禾苗在一场春雨过后就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个探出了头。不过在忙六月的节骨眼上,大家都不希望老天爷开眼,那个时候要是下一场大雨,就要给大家增添不少的麻烦。有人就开始在田间地头长叹:哎!现在把麦子全部下潮了!农民伯伯总是有点幸灾乐祸,把麦子装在尼龙袋子里后,又说:现在使劲下吧!
有人骂我目光短浅,我不能说什么。因为我从小生长的环境已经使我有了定向发展,我的家在一个山沟沟里,四面都被山丘包围。那时候见过最大的世面就是天上飞过的飞机,谁也不知道那个轰隆隆飞过的飞机究竟有多大,大家都有不同的猜测。有的说跟一个拖拉机一样大,大家都很迷茫的望着天空在想,一个拖拉机那么大的东西也能飞起来?当我第一次在二十米之外的地方看到飞机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原来比拖拉机还要大!
大山死死的把我们困在中间,我们只能仰望星空,常年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小的时候我总是认为天空是有限的,并且认为天空是一个锅一样的东西,它把我们盖在下面。后来去了西北,才看见了整个天空。
黄土地淳朴、朴实,但是不养人。水红烧,是对那里女孩子的一种称呼,因为女孩子的脸上从小就有两个红蛋蛋。男人会好一些,几乎没什么影响,是不是那里只适合男人生存?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从我们的肤色上就可以看的出来,我们严重缺水,不但缺水,水的质量也很不好。很小的时候,我们都是排队在沟里担泉水,那样的泉水还舍不得给牲口喝,现在想想,万一那口泉不小心走失,我们岂不是会被渴死!直到后来大家生活稍微有所改变,每家挖一口井,把雨水存在里面,我们才敢大口喝水。国家也想过办法,爷爷那一代,就有个引洮工程,由于当时各方面的限制,引洮工程被一场洪水冲垮,就宣告失败。直到过了半个世纪,引洮工程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被重新提上案头,现在基本实现每家都有自来说的幸福生活。
恶劣的自然条件并没有打倒父老乡亲,那里的人都保持着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坦然是庄稼人的气质。当你融入那片土地的时候,就会发现那片土地所发出的耀眼光彩,令人羡慕。一大群人从那里走了出去,又有一大群人开始牵挂那里的一草一木,怀念着那里的暖暖太阳,期盼着那里的桃花盛开,忘不掉的是乡音,听不够的是秦腔,看不完的是社火,打不完的是扑克,下不完的是象棋,吃不完的是甜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