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父亲来说,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的磨难。而对我来说,则是一段极不懂事的经历。
父亲不慎在工地受了伤,是头着地。母亲收到信息后立即去了市里照顾受伤的父亲,母亲当时走的很急,都没顾上给我们打声招呼。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是姥姥在看家。姥姥不忍心瞒着我,就把父亲受伤的事情告诉了我。
还没有任何承担事情能力的我,只是无助的责怪着母亲。可责怪又有什么用呢?我责怪母亲的是为什么不把父亲受伤的事情告诉我,但是又想想,就算母亲告诉了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帝是眷顾我们一家的,父亲的伤势恢复的比较好,很快就回到了家。毕竟是脑袋受了伤,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性格越来越不好,而且比原来更犟了,不让他干的活他非要干。母亲心里也许有气,老是责怪父亲的方方面面。同样是不懂事的我,总是劝母亲能平和一些,以一个同情的心态对待一个患者。可有时候看见父亲不顾自己的伤势而一意孤行时,我也气的不知所以。
那一年我高考落榜,母亲从外面打工回到家,父亲伤势逐渐向好。现在想起来,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令我心碎的瞬间,家不成家,爱有些无力。母亲是为了我们被迫离开老家,去了外地给别人当保姆,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作出了背井离乡的决定,无疑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决定。
但是,那些日子里,每给母亲打一个电话,我的内心就要碎一截子。我知道,我暂时还没有任何能力能撑起那个家。我只能躲在电话这一段悄悄流泪,我很清楚,母亲不是去享福了,而是为了挣钱去受苦。梦里总是梦见母亲辛勤劳作的影子,几乎每天是在恶梦中被惊醒。
父亲尽力的操持着家里家务,一个男人做家务,也许远不如女人的拿手。
父亲冒着毛毛细雨,骑着摩托车出现在我宿舍门前的画面至今记忆犹新,父亲从摩托车上取下给我带的馍馍,他的目光里是没有任何怨言的。而我,心是特别痛的。我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无助与辛酸,父亲是担心我每周回家太累,影响学习,所以不辞辛苦来给我送吃的。而我,在那样艰辛的情况下,辜负了父亲对我的爱,没有好好学习。
每次拿起父亲烙的馍馍,我忍不住热泪盈眶。馍馍上面黑一块、焦一块,吃上去远没有母亲烙的好吃。但我能感受到父亲对我的爱,我从焦了的馍馍里看到了一个男人蹑手蹑脚的样子,也许父亲为了烙那些馍馍,之前不知道尝试了多少遍。
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父亲的伤势越来越好,总算是已经没有大碍。母亲也回到了家里,家里又恢复了以前的温暖。而我,前途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复读的生活还没怎么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逃离了那片苦海,准备走上异乡求学的另一条道路。由于父亲受了伤,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基本是断了。母亲用辛辛苦苦的汗水存了几千块钱,准备供我上学。
那天,天还没亮,我和父亲就出了门,步行着去几十公里之外送我上学。一路上,父亲跟我说这说那,我听的有些心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对父亲的每一个行为感到反感。现在看来,那纯粹是不懂事的行为。
我们一边走,父亲问了我好多问题。我刚开始应付着父亲的各种问题,但是越走越累,心情也就变得很不好了。
我们父子俩坐在星空下的路边休息了一会儿,父亲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我看着父亲大汗淋漓的样子,心里有许多愧疚感难以言表。我抬头看了一下星空,宇宙显得格外寂静,星星闪烁着明亮的眼睛。
父亲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语气很不好的回答了一下。
父亲终于忍不住了,生气的对我说:“我把你这个杂孙,翅膀还没长硬,就这么个样子!”
我被父亲骂的哑口无言,只是望了一下父亲的表情。这句话确实挺伤自尊的,但我没怎么生气,我知道,是我态度不好在先。其实父亲也没错,他也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没底,所以才有那么多疑问,我更不应该那样冷落父亲。
我们坐上了一辆大巴车,据说要十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学校。其实坐火车比较舒服些,但是我和父亲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火车怎么坐,只好选择了班车。
我们躺在大巴车里,脚臭味笼罩了这个车厢,我捂着鼻子闭上眼睛任各种气味侵蚀。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在加油站。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再听着车厢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深切感受到了出门在外的艰辛。
“到哪了?”父亲迷糊着眼睛问我。
我回答道:“到加油站了!”
父亲无奈的笑了一下,说:“我说的是到哪个地方了!”
“不知道!司机也没喊!”我们父子不约而同的讲目光投向外面,欣赏着这么美好的夜色。
“上厕所的,抓紧上!要不然再没地方上了!”司机在前面喊着,顿时感觉到尿有些急了,于是我们跑下去赶紧上了一个厕所。
当我们又一觉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进了市区,天也亮了。
车子开进了一个车站,噗嗤一声,车停了下来。我们兴奋的下了车,伸了一个懒腰,提着大包小包直奔学校。
到了这里,我瞬间有了乡情。我对父亲的态度好了很多,感觉到父亲确实为了我也不容易,千里迢迢的陪我来到这里报名。
报完名后,我们来到了宿舍,父亲躺在干床板上就睡着了,我不忍心打扰父亲休息,就悄悄坐在一旁。父亲没睡多久,就醒来了,又陪我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把一切安排妥当后,父亲就准备要回家了。
我把父亲送到校门口,看着父亲疲惫的神态,心里瞬间有了万分不舍。看的出来,尽管我那么不听话,但父亲还是各种不放心。
“在学校不要乱跑!吃好,用钱就给家里打电话!”父亲给我叮嘱着。
叮嘱完后,父亲坐了一辆出租车就去了车站。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我两股热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