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愣了一下,打趣道:“换院子不行,我东西都在这儿了,不过你若喜欢看芭蕉,我可以让人把院子里那几大丛都拔到你院子堆满,如何?”
鱼幼薇羞恼道:“好。”
徐凤年打了个响指,神出鬼没的青鸟立刻出现在鱼幼薇身侧,徐凤年笑眯眯道:“让人搬芭蕉去。”
鱼幼薇说了一句“不用”后愤然转身,连带着武媚娘都慵懒伸了伸爪子。侧面看去,爪子在鱼幼薇胸口的滚圆弧形上滑动,看得不巧捕捉到这幅旖旎画面的徐凤年有点出神。
徐凤年挥了挥手,青鸟退下,然后出声喊住鱼幼薇,笑道:“来,我们都磨墨。”
鱼幼薇疑惑道:“嗯?”
徐凤年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黄鲁名砚,道:“你磨这个。”
再指了指鱼幼薇胸口,做了个来回研磨手势,徐凤年坏笑道:“我磨这个。”
鱼幼薇涨红脸蛋娇嗔道:“登徒子!”
望着仓皇逃去的鱼幼薇,徐凤年靠着椅子,眼中没有丝毫情欲,他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眸子,转头望向窗外雨后的月明星稀,“徐骁这会儿到哪了?”
鱼幼薇抱着武媚娘逃出有世子殿下在便是龙潭虎穴的屋子,她没有急着离开院子,而是站在芭蕉丛下,借着月辉欣赏似树非树似草非草的肥美绿蕉。她如今在徐凤年身边,似妾非妾,似婢非婢,什么名分都没有,就像这随处可见的芭蕉,哪天绿意不再,就可以随手拔去,再换一丛。鱼幼薇捧着胖了好几斤的武媚娘,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你倒是无忧无虑。媚娘,他答应让我去上阴学宫祭拜爹娘,不知道他说话算不算话,他说床下说的话,都会作数。如果到了上阴学宫,我求他让我留在那边,媚娘,你说他会答应吗?”
躺在鱼幼薇怀中舒服惬意的武媚娘蜷缩起来,昏昏欲睡。鱼幼薇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气笑道:“就知道吃和睡,一点骨气都没有。哪天把你丢在荒郊野岭,看你怎么胖得起来。”
武媚娘抬头蹭了蹭鱼幼薇那气势汹汹的胸脯,它的头如同一颗滚圆小雪球,可爱至极。鱼幼薇眼神迷离,轻声道:“我只有你了,自然疼你,可他什么没有?哪里会如我这般心疼人,他啊,别看他大手大脚,动不动就一掷千金买醉买诗,其实小气小心眼儿着呢。”
只听啪的一声,鱼幼薇无辜的臀部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由于弹性好,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诱人翘臀被揩油的鱼幼薇吓了一跳,转头看到百无聊赖出门散步的徐凤年,他一脸坏笑道:“鱼幼薇,你这话可就昧良心了,都肯把满院子芭蕉送你,我还小气?至于你说要留在上阴学宫,劝你想都不要想,你若铁了心要找不自在,也行,我既然可以把十几丛芭蕉搬走,也可以把你爹娘坟墓搬回北凉,如何?本世子床上床下说的话,都是假一赔十,与我这等实诚人做买卖,只赚不赔。”
鱼幼薇脸色微白,凄凄惨惨道:“你明知道说几句好听些的话,我就会留在你身边,为什么非要如此伤人?”
徐凤年望着鱼幼薇的妩媚艳丽瓜子脸,有些无辜道:“我哪里知道你的心思。”
鱼幼薇凄苦道:“欺负我好玩吗?”
徐凤年伸手摸了摸鱼幼薇的脸颊,望着她的眼神有些缥缈。当这个女子还是少女鱼玄机的时候,西楚皇城太平繁华,她的娘亲是皇帝三千剑侍之首,她的父亲是风流儒雅的上阴学士,一家人其乐融融。谁承想不到顷刻间山河崩摧,她转眼间成了亡国孤女。徐凤年并不反感这样的悲欢离合,因为这样的遭遇能够让一个女子的气质更厚实一些。可西楚又不是他去败亡的,关他徐凤年什么事情?他自己就真的如表面那般逍遥快活、仙人忘忧了?王朝有几个世子殿下的小院里不塞进两名随时赴死的死士?不说那心机深重的小人屠陈芝豹,不说那家犬野豺双面人的禄球儿,不说那北凉三十万铁骑剑戟森严,都不去说不去想,可当真就能不去面对了?及冠礼后,九华山敲钟便由他来做,理所当然以后自会有去北凉边境的一天,甚至还有去那座京城的一天。
徐凤年微笑道:“你胖了。”
鱼幼薇呆滞。
徐凤年双指夹住在那里近水楼台揩油的白猫武媚娘,轻轻丢到地上,对鱼幼薇说道:“走,回房,让我看看还有哪里胖了。”
鱼幼薇没有理会徐凤年的调戏,抬头问道:“徐凤年,你有真心喜欢的女子?”
徐凤年毫不犹豫道:“有啊,大姐徐脂虎,二姐徐渭熊,红薯、青鸟这些丫鬟,李子姑娘,等等,当然还有你,我都喜欢,只不过喜欢多少不一样。”
鱼幼薇摇头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徐凤年哈哈笑道:“那我喜欢白狐儿脸,这个答案满意吗?”
鱼幼薇迅速弯腰抱起地上的武媚娘,瞬间跑得没了踪影。
徐凤年没有给徐夫人晚上写《烹鹅帖》的机会,因为大戟宁峨眉在黄昏时分便带了一百凤字营轻骑奔赴颖椽县城。
中间宁峨眉一行似乎跟东禁副都尉唐阴山一伙武军起了冲突。起因是遥望轻骑临城,唐阴山让守卫门吏提前关闭城门。传言宁峨眉并不出声,只是抽出背负大囊中的十数支短戟,一支一支刺入城门,轰然作响。东禁副都尉在宁峨眉射完最后一支短戟前,终于示弱打开城门,一百轻骑纵马而入,宁峨眉卜字铁戟只一戟便将自视武力不弱的唐阴山挑翻下马,大戟抵住东禁副都尉胸口,让其无法动弹,辱人至极。
宁峨眉与徐凤年会合后,一同离开颖椽县城。城内文官之首郑翰海抱病不出,唐阴山一众顾剑棠旧部噤若寒蝉,不敢露面。唯有一座宅子被掀得鸡飞狗跳的三郎晋兰亭苦着脸送到城门,望着世子殿下佩双刀骑白马的潇洒身影,再无意间瞥见身边那位强硬要求送行的夫人,看她眼神恍惚,似有不舍,惧内的晋三郎一腔胸闷憋得难受,恨不得扇她两耳光。可惜这位夫人是雍州首屈一指的豪族徐氏的嫡女,他哪敢动手,便是说话语气也不敢稍稍重了。她没能给老晋家带来子嗣,晋兰亭都得捏鼻子忍着,甚至连床笫红帷里的事,也同样是苦不堪言。一些个夫妻情趣姿势儿,都得由着她怎么舒服怎么来,晋兰亭至今连一次老汉推车都没享受过,次次要那最是费劲的老树盘根,可怜晋三郎体弱无力,好好的闺房乐事成了一件苦差,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这种悲愤,能与谁说去?
那边晋家老宅,差不离的风雨凄惨,老太爷在和本该躺在病榻休养的雍州簿曹次从事郑翰海坐在一座宁静小轩,几名年幼美婢伺候着揉肩敲腿。两老相对无言,两族是颖椽关系最结实的世交,若非如此,郑翰海也不至于费尽心思将世子殿下迎入三郎私宅。可惜现在看来与北凉王府那边屁点大的香火情都没到手,反而惹了三郎两次昏死,桃树被砍,白鹅被烹,连数量不多的兰亭熟宣都被搜刮一空,还有那两位夫人被调戏的隐情,郑翰海通情达理,也不埋怨世侄三郎对自己有怨言。
郑翰海苦笑道:“本以为大柱国那般聪明绝顶的人物,世子殿下再不济也是懂些人情的年轻人,唉,这次是我画蛇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