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余白马义从,不管受伤与否,齐齐下跪,沉声道:“凤字营愿为世子殿下死战!不退!”
远处,靖安王妃裴南苇脸色泛白,眼神复杂。
芦苇荡中的零星村舍边上,老者起身离去,手里抓了一把到处可取的小草用作揲筮,这是失传的上古占卜,筮草随手可得,到处可摘,可却不是谁都可以揲筮窥天机,故而包括龟甲在内的上古八揲,以揲筮入门最易得道最难。老儒生模样的老人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撕再撕,筮草丢了一地,走出芦苇荡,凑巧不凑巧便撞上了从另一处穿出茂密芦苇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具宛如天兵的符将红甲,手持巨剑,气势凌人。
那年轻人不恼不喜,只是喃喃自语些什么,见到老人后起始并非戒备,而是生怕身后傀儡惊吓到无关人等。他细细打量老者一番,松口气,灿烂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显得格外人畜无害,停下脚步,显然是要让老人先行,是否爱幼不好说,尊老却是十足。老人好似也没有放在心上,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说道:“赵楷,你娘亲是否告诉你她生下你前,曾做梦天开数丈,四位天人捧日而至?你别不信,你诞生时,老夫亲眼所见夜出红日赤光绕室。至于你六岁时所斩白蛇,被传是白帝幼子,倒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应验钦天监赤帝斩白龙的说法,是老夫故意逗弄南怀瑜那老笨蛋的。”
赵楷张大嘴巴呆若木鸡,然后小跑起来跟在老儒生身后,笑嘻嘻问道:“老先生,你与我娘亲认识?”
老人轻笑打趣道:“放心,我不是你外公。”
赵楷哭笑不得,挥手让符将红甲中可一甲完败四甲的金甲隐匿起来,半点不怕身份神秘至极的老人心怀叵测,觍着脸说道:“是外公才好。老先生,要不你给我说说我娘亲的往事呗?”
老人脚步不停,摇头道:“尽是些悲事惨事负心人,有啥可说有啥可听的。故事故事,便是故去的事情了,多说无益。”
赵楷溜须拍马道:“嘿,老先生果真有大学问,难怪南监正都要被骗。故事这个解释,当真是妙趣横生!”
老人笑骂道:“你这小子,到今天还不知道南怀瑜是姓南怀而非南吗,亏得那老家伙还恨不得把孙女都送给你。”
赵楷啊了一声,汗颜道:“小子真不知道老监正姓南怀啊,还有这样古怪的复姓?”
老人摆摆手不客气道:“离老夫远点,你小子身上那股子气太盛,别害得老夫以后无法下棋。这二十年来,论天下气运,也就只有一个姓姜的小丫头能力压你一头了。”
赵楷仍是没半点心眼的作态,死皮赖脸跟在老人身后,就跟在路上捡到了宝一样。
老人回头望了一眼,说道:“赵家出了你这么个小子,也算运道不衰,方才老夫在芦苇荡里头与一个小女娃娃说了些话,你这就去十里外的鲤鱼观音庙,晚些时候她会单身而往,若是被她看见芦苇荡中火光,你务必要拉住。此女有女子三十六品中第二等殊贵的幼凤命格,你可以当个小媳妇养在身边。再有便是庙中会有西域小观音一尊与你相逢,你接连失了四尊符将红甲,若是得了她相助,无异于四十尊红甲。她与几人都是十年后江湖上最拔尖的人物,先前百年才得以出两三位陆地神仙,这一百年倒是奇怪,容老夫掐指算算,四五六,七位,最少七,再加上你的那个宿敌,说不定是八,啧啧,千年罕见的热闹景象啊。这一切,皆是拜两人所赐,其中一人远在北莽天边,另一人近在眼前,就是你了。赵楷,你没白投这个胎。那北凉王世子,如何才能胜出?老夫很是好奇。”
一直仿佛没心没肺的年轻人笑着问道:“老先生,难道天下还要再乱,比春秋国战还要更乱?”
是胡言乱语,还是一语中的?
老人却只是轻淡斜瞥了一眼,“老夫说是便是,说不是便不是了,你就不会自己去等?”
赵楷苦着脸道:“就怕活不到那一天嘛。”
老人嗤笑道:“你这家伙倒是俗气得有趣。”
一路小跑着的赵楷挠头道:“不有趣不有趣,小时候穷惯了,胆小而已。但小子看老先生龙行虎步,实在高人!”
老人正想说什么,赵楷就看到惊人的一幕,刚被他称赞龙行虎步走路极有风采的老先生就被一个扛着向日葵的少女,以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击飞出去。所幸老先生只是拍了拍身上尘土便安然无恙站起身,估摸着是没脸皮再在赵楷面前谈天论地,便加快步子前行。而更荒诞的画面出现了,一只大猫跳出芦苇荡,跟在少女身后,与老先生一起消失在视野中。驻足不前的赵楷由衷感慨道:“老先生这一摔都能摔出神仙风范来,佩服!”
赵楷思索片刻,真去寻那一座鲤鱼观音庙。
那边,赵楷心目中的老神仙语重心长说道:“闺女啊,以后在外人面前给老夫一点颜面好不好,老夫将生平所学中最保命的武学尽数传授给你,不求你以后给老夫养老送终,好歹见面了给个笑脸不是?”
肩上扛着一株向日葵身后跟着一头魁梧大猫的少女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板着脸挤出一个生硬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