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转头白了一眼这汉子,没好气地问道:“我家男人呢?醉死在那张桌子上了?”
汉子挠头嘿嘿笑道:“跑得急,没注意谢老哥。樊妹子,小心你男人跟你调教出来的姑娘们勾勾搭搭,我可知道那些小姑娘都对谢老哥百依百顺,崇拜得要死要活,看老哥的眼神跟看我们的眼神,一个天一个地。”
老板娘叉腰怒道:“我呸!死鬼连老娘这棵家花都搞不定,有屁的能耐去拈花惹草。”
死里逃生的汉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性子,顺杆子就上地说道:“谢老哥是挺病秧子的,八尺高,但是瘦得猴子似的,有没有一百斤都悬乎。樊妹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大战一百回合?”
老板娘斜瞥一眼,鄙夷道:“我家男人对两百斤以下的娘们儿没想法,老娘对一百斤以上的汉子没想法,这叫天作之合,你火急火燎瞎掺和什么。就你这衰样,都不够老娘受用的。”
饶是汉子厚脸皮也当即败下阵来,闷声撕咬着烤羊腿。
黝黑店小二正好跑到门口,好不容易找着正主,一脸愤懑道:“老板娘,我给咱们客栈上上下下洗衣做饭喂马打杂做厨子,还要做那丢人的龟公,累死累活,每月就给一贯钱!老板说好今年要给我涨工钱的,结果到现在,你们这么黑心抠门,我这辈子牛年马月才能把樱桃赎回去做媳妇!小心我不干了啊!没了我,鸭头绿一准儿关门大吉。还有,那佩刀的穷小子,为了你那匹劣马,我差点连命都丢了,回头从你定金里扣十两银子,归我。老板娘,你要拦着,我就真跟你急眼!”
老板娘丢了一把瓜子笑骂道:“出息!”
徐凤年点头道:“没问题,十两就十两。”
店小二苦着脸问道:“老板娘,下头都杀得天昏地暗了,你就不让老板管一管?拆了客栈,还不是要我做苦工。对了,那个瞧着就像高手的白衣侠士也上楼了,多半是冲着那娘儿俩去的,我觉着她们挺可怜的。”
老板娘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眯眼笑道:“秦武卒你行啊,当年那个偷藏姑娘兜肚、抠破窗纸看姑娘洗澡的小家伙,都有侠义心肠了。了不得,你觉着可怜,就去给那剑客一板凳,老娘要拦着你,就是你亲生老娘!”
店小二被揭穿老底,黝黑脸庞涨得发紫,从屋子里拎了一条板凳就冲出去。没多时,传来砰一声,对付烤羊腿的汉子鬼头鬼脑溜出去,一脸匪夷所思地走回来,嘴角抽搐道:“他娘的,这小子还真一板凳撂翻那剑客了,正口吐白沫躺在走廊四肢抽动,这小子捡起那柄剑就跑了。”
老板娘也不惊奇,撇嘴道:“这兔崽子就会一招鲜。我家男人当年被纠缠得烦死,就教了他一手,对付你们这类中看不中用的软蛋还不是手到擒来。”
汉子竖起大拇指,溜须拍马道:“鸭头绿果然是卧虎藏龙。”
说话间,店小二秦武卒被一个瘦高个病态男子拎着耳朵拽进房中,黝黑少年死死捧着雪白鞘缠银丝的名贵宝剑,倔强道:“不还,打死我都不还!那剑客本事不济走啥子的江湖,被我一招绝学就撂倒,活该丢了兵器。”
中年男子个子很高,却重不过百斤,显得比娇柔女子还要弱不禁风,神情木讷,眼神浑浊,约莫是还未醒酒,只是望向媳妇。后者瞪了一眼秦武卒,恶狠狠道:“有你这么在自家地盘上抢东西的吗?真要是眼馋,你他娘的不知道离鸭头绿远一些再下手啊?以后谁还敢来客栈住宿,你要是不把剑还回去,老娘就让樱桃半年不跟你说一句话,看不憋死你这只小白眼狼。老娘数三声,再不从老娘眼前消失,后果自负!……”
肤黑如木炭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嗖一下跑出屋子,把剑狠狠丢了出去,准确砸中才悠悠醒转过来的白衣公子额头,可怜的公子又给凄凉地活活砸晕过去。
老板娘捧腹大笑,指着眼神幽怨赌气站在门口的少年,骂道:“啧啧,还是个情种。”
一看就是那种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高瘦男子眼神柔和,泛起一丝笑意。男子朝徐凤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老板娘见楼下已经尘埃落定,该死的都死了,隋嵩对上慕容江神不落下风,但十骑中竟然隐藏了一名高手,shā • rén如拾草芥,几个来回冲杀,就将隋嵩以外的陶潜稚旧部武卒给残害殆尽,无一例外皆是死无全尸,大多被活生生撕裂了手臂。隋嵩被马背上持矛的慕容江神拖住,救援不得,老人双目赤红,被几骑相隔几丈围住,弯弓却不射箭,耍猴一般,任由老人作困兽斗。慕容江神收矛时露出一个破绽,老人正想要擒贼擒王,骤然间七窍流血,竟是被那名军中高手从后边给双手抱住,两者摆出一个盘根交错的古怪姿势,传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令人毛骨悚然。内力不俗的隋嵩整个胸腔都被勒得破开稀烂,临死前还被背后军旅高手用脑袋撞在后脑勺上,一敲之下,本就气如游丝的隋嵩眼珠子都给撞出眼眶,场景骇人。
这名杀神一般的北莽军高手转头望向老板娘所站窗口,正要拔地而起,掠入二楼屋内去大杀一通。
慕容江神乘马提矛,眼神示意这名御帐近侍局出身的闸狨卒不要轻举妄动。北莽王庭宫府皇帐,各有一股位于王朝武力顶端的冷血侍卫,剔隐司、传铃郎、闸狨卒,都是北莽军中万里挑一的冷血屠夫,三者相加,不过共计四百人。慕容江神只是最边缘的皇室成员,远没有资格拥有三者中任何一种侍卫担任扈从,这名一等闸狨卒是从表哥慕容章台那里借来的。闸狨卒近二十年尤为战功显赫,北莽军神拓跋菩萨便是闸狨卒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