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身体游蛇一般鬼魅滑行,最终屈膝双手双足死死钉在木梁上,乌黑血液与口水唾液夹杂在一起坠落到地面,啖人心肝助长功力的魔头挤出一个笑脸:“不管你是谁,你的心肝,我都要定了。你的尸体我会挂在荒漠上,曝晒成干,运气不好,就任由鹰啄殆尽。”
徐凤年面无表情,眼神清澈。大概是谢魔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绝望与恐惧,顿时恼羞成怒,双脚踩断这根粗壮房梁,身体疾射向这名佩短刀却驭飞剑的年轻公子。两人碰撞在一起,巨大冲劲迫使徐凤年后背砸穿了墙壁,身手敏捷出乎想象的谢灵几乎同一瞬间,在破墙出了客栈以后,一记可裂铁石的膝撞被徐凤年双手按住,谢灵一拳仍是结实轰在他额头。徐凤年身体后掠的同时,也一掌拍在魔头太阳穴,一人风筝断线般向后飞去,一人在空中打转了几圈。电光石火间的短兵相接,出手都不遗余力,双方落定后仍是都没有半点窘态,可见这场死战想要不拖泥带水地分出生死胜负,难。
赤眸谢灵吐出一口血水,闲逸地摇了摇脖子,眯眼看到那名公子哥的额头本已瘀血汇集,由鲜红转青紫,却又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快速淡散而去。谢灵这一拳交代在慕容江神之流武夫的身上,令其全身经脉尽断都不奇怪。
然后谢灵看到这家伙摘下在鞘短刀,先是双指一拧,再屈指弹鞘,古朴短刀如灵燕绕梁。谢灵皱了皱眉头,江湖上刀枪斧诸多兵器的离手术,并不稀奇,只不过是御剑术的粗坯子罢了,登不上大台面。一来在宗师行家看来,没有足够沛然的气机打底子,离手兵器不管使唤得如何眼花缭乱,都是金玉其外,不堪一击;再者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兵器离手,有利有弊,虽然拉升了攻击距离,但无形中也暴露了不敢贴身死战的怯弱,故而离手术一直被剑道名家嗤之以鼻,视作贻笑大方的末流旁门左道。
徐凤年向前狂奔,每当春雷回旋便复弹指,短刀始终萦绕四周,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见流萤宛转。
初始不露峥嵘,等到离谢灵不足五丈时,一人一刀则锋芒毕露,地面的黄沙尘埃被春雷裹挟飞起。
两人相距三丈时,谢灵探手一抓,没有握住春雷刀鞘,却仍是五指骤然发力,拧去一道杀意重重的暗藏气机。谢灵啧啧了几声,不理会手心被滚荡气机擦出血丝,伸臂一划,劈碎第二条气走龙蛇。徐凤年眨眼便至,抬臂做偷师而来并且加以雕琢的夫子三拱手,前两次都被谢灵借着雄浑蛮力挡住卸去,最后一次他还是双手十指指尖相向,拖住谢灵下巴,迅猛一推,就给大魔头身体浮空拨了出去。徐凤年大步前踏,地面出现两个坑洼,两条春雷刀鞘挟带的汹涌气机在空中纠缠,如瀑布垂泻向谢灵奔去。身体悬空的谢灵哈哈大笑,一个单手撑地,身体陀螺般转动,双脚顺势踩烂那两条蕴含磅礴剑意的凶狠气机。谢灵得逞以后,并不着急站定,仍是保持单臂支撑头颅朝地的古怪姿势,望着徐凤年,阴沉笑道:“棋剑乐府有词牌将进酒,有剑技脱胎于离阳剑神李淳罡的开蜀式,好像是叫剑气滚龙壁来着,你与这名府主剑气相近的高徒有何关系?”
九名轻骑终于按捺不住闯入客栈,见到两名主子都给人剥橘柑一般挖去心脏,那名闸狨卒则倒毙在阶梯口,顿时震骇得无以复加。他们虽然是慕容氏亲卫,不用计较北莽军中铁律的连坐法。北莽军法规定,伍长战死四人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可慕容章台、慕容江神兄弟一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慕容氏数百年积威深重,治家与治军已是无异,他们所有人板上钉钉地死罪难免。九名骑兵短暂的面面相觑后,毫不犹豫地奔出客栈,翻身上马,朝谢灵和徐凤年的战场提刀死战而去。若是活着回去,家人就要受到惨烈牵连,若是与主子一同战死,反而有丰厚犒赏,实在是北莽的规矩容不得他们惜命。
其中两骑被剑气连人带马一同斩断,更多是被谢灵钩出心脏塞入嘴中,最后一骑不怕死,却怕心肝被吃掉,正要后撤,就被谢灵扯住马尾,将骑士和战马摔向一道冷冽剑气。
谢灵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眼神怜悯地望着那名公子哥,桀桀道:“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剑气滚龙壁,有些意思,可惜九龙已是极限,九条气机都被我挡下,你小子还有什么压箱本领,死前都尽数耍出。”
徐凤年看傻子一样看着魔头,轻声道:“剑气滚龙壁的确只有九龙不假,可我就不能再来一遍滚龙壁吗?你吃了不知几百副心肝,功力不见涨,怎么把自己脑子也给吃坏了?”
谢灵不怒反笑,勾了勾手指,“少逞口舌之快,剑气滚龙壁是少有将剑意剑招融会贯通的上乘剑势,可那也要看谁来用,你小子还嫩,不信的话,再来试试看。”
身侧有春雷飞旋的徐凤年笑了笑,“哦?”
赤眸谢灵双拳当胸,怒喝一声,以他为圆心,地面一丈出现无数细微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