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春隼没有拔出刀剑,只是与那柄轨迹刁钻的金黄飞剑较劲,如同多情汉子调戏怀春女子,招蜂引蝶,一人一飞剑,煞是好看。
徐凤年已经对上奔至眼前端孛尔纥纥,后者愈战愈勇,骁勇无匹,出手毫不留情,周身拧绳蓄力,一动则摧山撼岳,远了则踢踏鞭扫,近了就肘击肩撞,势必要将这个胆敢面对自己还敢分神驭剑的年轻人撕去四肢。端孛尔纥纥形松意紧,出手如大锤,落手如钩竿,看似两肘不离肋,拉升幅度不大,爆发力却伤人骇人至极,这名魁梧武夫双脚趟泥步,如游蛇蟒行,双手拧裹钻翻,循循相生无有穷尽。徐凤年先前身受重击,如今更要一心两用一气双出,终于被端孛尔纥纥抓住空隙漏洞,抬腿膝撞,当徐凤年脑袋被巨力反弹向后时,他又一臂扫出,徐凤年整具身躯都被击飞。
徐凤年轻语呢喃:“借我三千气,斩你项上头。”
金光暴涨。
本就是一直藏拙的飞剑在主人以搏命代价借势而得势以后,刹那间火上浇油,速度猛然提升数倍,直刺拓跋春隼眉心!
千钧一发!
来不及躲避的拓跋春隼抬手以掌心阻挡剑势,倾斜头颅,飞剑金缕穿透整只手掌,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察觉到异样的端孛尔纥纥心神巨震,不再追击那名诡谲手段好像没个止境的年轻人,掠至小主子身边,生怕那柄飞剑还有杀招。若是被军神寄予厚望的拓跋春隼死在龙腰州,别说他端孛尔纥纥,就是整个北莽魔道陪葬都不够!
拓跋春隼不去看手心,一巴掌甩在端孛尔纥纥脸上,疯魔一般怒道:“滚去宰了他!”
金缕绕出一个半圆,入袖隐匿,脸色衰败如金纸的徐凤年落地后一个踉跄,吞咽下涌上喉咙的血液,弯腰前奔,几名挡在直线上的骑兵被连人带马一起断江劈斩。
端孛尔纥纥返身狂奔追蹑而去。
拓跋春隼五指成钩,仰头怒吼,“不杀你,誓不姓拓跋!”
彩蟒游弋在锦袖郎尸体身边,时不时垂下巨大头颅轻柔触碰。拓跋春隼右手被飞剑洞穿,此时左手抽刀,一刀砍去毫无防备的彩蟒头颅,再对着锦袍扈从一顿乱砍,何止是大卸八块,比鞭尸还要血腥残酷。擒察儿不敢骑在马上,下马以后也不敢靠近这位小拓跋,生怕被迁怒。拓跋春隼将因他而死的忠心扈从剁成烂泥,斜眼瞥向擒察儿,后者一哆嗦,跪在地上求饶,拓跋春隼冷笑道:“算你运气好,是鹰师出身,擒察儿,派人去带着你部落的鹰隼和骑士,倾巢而出,如果没能猎杀那名意图行刺我的刺客,你的部落就可以从草原上除名了。”
擒察儿牵马小跑到拓跋春隼身边,满头汗水地递过缰绳,小声问道:“这些牧民?”
拓跋春隼平淡道:“草原重诺,自然要赠送黄金与牛羊。”
擒察儿忙不迭地点头如小鸡啄米,阿谀道:“小王爷不愧是草原上的王鹰。”
拓跋春隼骑上马,冷笑道:“之后是死是活,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擒察儿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横臂在胸,低头道:“小王爷英明。”
拓跋春隼看到马鞍上空无一物,面无表情道:“去拿一张劲弓,三筒箭壶。”
擒察儿身边的狗腿子立马吆喝起来,马上就有对拓跋春隼敬畏无比的骑兵策马赶来。交付弓箭,拓跋春隼双指拈起一根羽箭,挽弓以后,射杀了外围一名骑兵。羽箭直透头颅,骑兵坠落下马。拓跋春隼这才眯眼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那只矫健悉惕擒察儿调教出来的黄鹰,心中再度泛起暴虐,若是锦袖郎不死,以他的熬鹰水准,岂是马下这名鹰师出身的悉惕能够媲美,那名老奴调教出来的大品雀甚至可以捕鹰杀隼!小子运气真是不错,拓跋春隼按捺下杀机,夹了夹马腹,命令道:“让你那头畜生盯紧了!跟丢一次,我就剐出你眼珠子一颗!”
擒察儿慌乱上马,跟在小王爷身后。
来去匆匆。
呼延安宝所在部落牧民都是如释重负,对这个势单力薄的流亡小族来说,就像头顶乌云虽未散去,但起码不至于当下便大雨滂沱。呼延安宝早已心灰意冷,只是让儿媳替呼延观音包扎伤口。帐屋内少女疼得身体颤抖,却仍是面容坚毅,反倒是小孩阿保机在一旁心疼得哽咽抽泣,蹲在地上,不敢去看姐姐的伤口,把头埋在双膝里。呼延安宝愧疚道:“都是我们害了这位南朝而来的年轻菩萨啊。”
呼延观音欲言又止,老人忧心忡忡道:“追杀恩人的,应该就是拓跋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