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年长一些的小太监都喜欢合着伙拿他逗乐。宫中规矩森严,宦官本就不多,除了兢兢业业埋头做事,也无乐趣可言,聚众dǔ • bó私自碎嘴之类,一经发现就要被杖杀,况且掖庭宫人烟稀少,跟后娘养的似的,格外死气沉沉,性情顽劣的小宦官就时不时把无依无靠的冬寿当乐子耍,也不敢正大光明,一般都是像今天这样喊到御景苑背静处,剥了他裤子,一顿乱踩,也不敢往死踩踏,闹出人命可是要赔命的。
五六个小宦官嬉笑着离去。冬寿默默穿上裤子,拍去尘土,靠着假山疼痛喘息。他身后假山叫堆春山,师父说是由东越王朝那边春神湖找来的石块堆砌而成,山上种植有四季长春的名贵树木,于是就叫堆春山了。脚下石板小径是各色鹅卵石镶嵌铺成的“福、禄、寿”三字,他现在也就只认识那三个字,估计这辈子也就差不多是这样,最多加上个名字里的“冬”字,他本想请教师父那个自己姓氏的“童”字如何书写,老宦官冷冷说了一句,进了宫就别记住这些没用的东西,那以后冬寿就死了心,开始彻底把自己当作宫里人。
冬寿走了几步,吃不住疼,又弯腰休息了会儿,想着还要偷偷替师父去给一片花木裁剪浇水,就忍着刺痛挪步,猛然停下脚步,看到眼前堆春山口子上站着个穿紫衣的俊逸人物,人长得可比金吾卫骑还要精神,至于那件袍子,更是从未见过无法想象的好看贵气,冬寿赶紧下跪请安。
徐凤年看着这名小宦官,这是他第二次遇见冬寿。第一次他当时坐在一棵树上赏景,看到少年在园子里鬼鬼祟祟去了堆春山顶,望向宫外,偷偷流泪。
徐凤年平淡道:“别跪了,我不是宫里人。”
小宦官愣了一下,脸色苍白,赶忙起身抓住这人袖口,紧张道:“你赶紧走啊,被抓住是要被杀头的!”
徐凤年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不喊人抓我?”
冬寿似乎自己也蒙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意识到自己一只手可能脏了这人的袖子,连忙缩回手,仍是神情慌张,压低声音央求道:“你快逃啊,被发现就来不及了,真会被砍头的!”
徐凤年说道:“放心,我是来御景苑的石匠,负责修葺堆春山。就是身后这座假山。”
冬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见他不像说谎,顿时如释重负。
徐凤年问道:“怎么被打了?”
冬寿又紧张起来,有些本能地结巴道:“没,没,和朋友闹着玩。”
徐凤年讥讽道:“朋友?小小宦官,也谈朋友?”
冬寿涨红了脸,转而变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