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帮忙稳固骑军冲杀的连绵攻势,八十余北凉死士就已经折损小半,除了寥寥数人,皆非韩貂寺一合之敌,无一例外都是迎面便死。
这才小半炷香工夫啊!
任山雨披头散发,全然没有山上落草为寇时劈杀也娇媚的光景,得空喘息换气时,眼角余光瞥见遥遥置身fēng • bō之外的白头年轻人。女子善变,先前还仰慕俊雅世子练刀大成,这会儿心中难免有几分愤懑,怨恨他不好好在北凉作威作福,偏偏要在地盘外招惹上如此棘手的活阎王。
让任山雨咬牙不退的理由不是拿命去博取什么青眼相加,而是该是徐凤年近侍的青衣女子,持一杆红色长枪,找寻韩貂寺死战。那名女子的视死如归,在北凉阴影笼罩下命薄如纸的任山雨哪怕怯战万分,也不敢后撤。
将领死战而退,一名卑微士卒皆可杀。
众人眼中的青衣女子在参与战阵之后,没有一味蛮力绞杀,一击不中即退出数丈外,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枪术入神,都没有注意到她一次次嘴唇微动咽血。
任山雨深呼吸一口,稳了稳心神,跟身边几名相熟扈从打了个眼神,互成掎角,切入战阵。
乱鞭杂如丛花,韩貂寺不知何时单手握住一颗头颅,拔出身躯,往后一抛,就将任山雨的一柄板斧砸得稀巴烂。女子喷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地,双手捂住嘴巴,指缝滴血不止。
有骑将死战在先,两支骑卒一拨拨相继赴死。
死四百。
接近一炷香了,韩貂寺低头看了眼几根不如先前壮观的红鞭,十存四五。
西域夔门关外三处截杀,身陷其中一场截杀的韩生宣没有能够杀到至关紧要的铁门关外,他没有跟汪植所率的三千精骑过多纠缠,直接杀穿了厚实阵型就往西而去,仍是赶不及救下皇子赵楷。在这位前任司礼监掌印看来,小主子要坐上龙椅,身为奴仆的他必须一步一步退下来,先是交出掌印太监,再是渐次退居幕后,从权倾天下变成一个活死人,安分守己躲在幕后阴影中,然后死在当今天子之前。
给赵家看家护院,春秋之中和春秋以后捕鼠无数,除了符将红甲,还有一名隐秘天象境高手,被制成了后来的符将金甲,至于一品金刚指玄二重,更有十数人之多,被称之为魔头,韩生宣当之无愧。如果说黄三甲和徐骁联手毁掉了春秋,那么后来韩生宣的暗杀和徐骁的马踏江湖,就是一起毁掉了江湖。韩生宣自知愚忠于赵家,一生不悔不愧。
韩貂寺高高丢出所有长鞭,声如爆竹炸裂,势如蛟蟒蹚河,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站在马车上的剑痴王小屏轻声道:“下山入世之后,才知天下太平,唯有北地狼烟,年年熏青天。”
一抹身后第二匣,王小屏递出烽燧。
第一剑小吠挂大虹,第二剑烽燧则出匣一丈便不再升空,并未直刺韩貂寺,而是以诡谲跳动之灵态前行,宛如捕蛇,将杀机重重的赤蛇红鞭悉数绞杀。
杀尽那几条祸乱赤蛇,烽燧也力所不逮,无望袭杀放蛇人韩貂寺,在低空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王小屏手指掐诀,风起云涌,尽入剑匣,最后一剑割鹿头,直冲云霄。
臂上红绳剩下些许的韩貂寺伸出左手,抚摸那些朝夕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赤蛇,抬头望天,一脚踩下,地动山摇。
所有战马骑卒都听闻一阵地震闷响。
车顶少年死士颓然坐地。
第二根铁箭辛苦隐蔽,还是被韩貂寺一脚踏碎。
一直仰望天空的韩貂寺没来由笑了笑,呢喃道:“年少也曾羡慕那青衫仗剑走江湖。”
被围剿至今不曾流露丝毫疲态的人猫轻轻拍了拍手,红绳尽数剥落,汇聚一线,竟是做剑的迹象。
一柄割鹿头由天上落人间,有几道粗壮闪电疯狂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