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老汉瞥了一眼懵懵懂懂的段淳安,继而爽朗大笑,“公子学而有术,见识驳杂,真是让我这种半截身子在黄泥里的老头子,不服老都不行。后生可畏啊。”
始终关注掌柜神情的黄裳见到他那一瞥,心中悚然,赶忙亡羊补牢,对宁宗和段淳安温声说道:“宁兄弟,你带段大侠去门口看一看外头动静。”
一身冷汗的宁宗如获大赦,起身拉住段淳安胳膊就使劲往门口拖拽。
老掌柜身上再无半点市侩气,淡笑道:“问个惹人厌的问题,公子对老朽好奇,老朽亦是好奇公子方才所说,对离阳赵勾、北莽朱魍都熟识。寻常世家子弟,可没这份待遇。”
即将入台成为京官的黄裳冷不丁插话说道:“黄某人今日只占便宜喝酒,他日也只说喝酒事。若是两位信得过,我继续坐着蹭酒喝,若是信不过……”
不等黄老爷子说完,徐凤年笑着提起酒坛子,给黄裳还有半碗酒的酒碗倒满。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掌柜的眼神柔和几分,咕咚咕咚使劲喝了一口酒,然后抬头望向一直不动声色的袁左宗,直截了当说道:“袁白熊,妃子坟一场死战,老朽神往已久。”
袁左宗眯起眸子微笑道:“比起波阳湖一战,差了十万八千里。”
黄裳先是惊愕难言,蓦地了然于心,面露苦笑,最后洒然,低头呢喃道:“就说天底下没有白占便宜的好事,不过这酒喝得辣口,却暖心,今日这一坐,此生倒也无大憾喽。”
掌柜死死盯住徐凤年,语不惊人死不休,“听闻北凉世子三次游历,离阳北莽都走了遍,总不至于是吃饱了撑着?这位徐公子,能否为老朽解惑一二?”
徐凤年不再喝酒,双手插袖,“一开始是逃难,后来那一趟是想走走看看,走一走老爹当年走过的路,看一看他打下来的大好江山,至于为何去北莽,真要说起来,桌上这小半坛子剩酒可不太够。”
掌柜的摇头道:“真没有酒了。”
座位临窗,他揉了揉脸,望向窗外,轻声笑道:“望南唐巨湖,下九层高楼,通八方气,撑半壁天,好山好水都从眼底逢迎。乡音不改,乡音不改。当风清云阔,上几坛劣酒,论两朝事,纵横青史。大嚼大啖浇尽胸中垒块,岂不快哉?岂不快哉!”
徐凤年轻声道:“是非功过有青史,善恶斤两问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