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斧温声道:“小王师叔的话记下了。”
江上清风阵阵,古朴道袍扶摇,衬托得负剑王小屏更似剑道仙人。剑痴停下脚步,满脸笑意感慨道:“要是小师弟听我唠叨,肯定要好好溜须拍马几句,才好有脸皮去我紫竹林偷挖冬笋,要不就是砍竹做鱼竿。掌教,你还得多学学你小师叔的惫懒无赖。虽然武当山重担压肩,但是不违本心即可,如何自己舒心如何来。我们这些当师叔师伯的,大本事没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只能让小师弟跟你多担待,其实嘴上不说,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
李玉斧脸色微变。道教修行本就追求一叶落知天下秋,一芽发而知天地春。王小屏开门见山道:“可虽然力不足,却也应当一分气力担起一分担子,这也是顺其自然。那白衣人若是拦不下疯和尚,十有bā • jiǔ就会跟那人撞上,我既然答应小师弟,也当去拦一拦。我一生痴剑,可从未一次觉得出剑,有过酣畅淋漓的意境。上次在神武城外递出三剑,明悟甚多,之前旁观徐凤年在湖底养意,更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个疯和尚,可为我砥砺剑道,若是技不如人,身死剑折,掌教你无须惦念,王小屏算是死得其所。”
李玉斧颤声道:“小王师叔能否容玉斧算上一卦?”
王小屏哈哈大笑,一掠而去,“今日解签,王小屏九死一生。”
李玉斧颓然坐在江岸。
李玉斧即便可以淡看自己生死,也做不到淡看他人生死,这才是大牢笼。烂陀山画地为牢与吴家剑冢枯剑有异曲同工之妙,无非都是“自得”二字,可武当山从来不是如此。佛门大锤破执着,可执着于破执着,本就着相,堕入下乘。道人修道求道问道,李玉斧以前经常问自己证长生过天门,过了天门之后又是如何?都说人世多苦,仙人长乐。李玉斧面容凄清,望向水色泛黄的滔滔江面。青史数风流人物,有仙有佛有圣贤。大丈夫立锥之地,可家可国可天下。江风大起,江水拍岸,轻轻浸透这位武当青年掌教的道袍鞋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