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笠一骑突出,来到王福身边,这名胆大包天的横江将军神情复杂,缓缓说道:“难怪这位公子不愿理睬宋某。”
凉风习习,柳叶繁密,显得树荫深重,那个年轻人始终没有说话。
宋笠笑了笑,“既然公子出手,宋某并非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人,那两位女子只要身在梳子郡以东的广陵道境内,宋某就会承诺她们一路平安,如何?”
宋笠看不清绿荫下男子的脸色,但如临大敌的王福瞧得真切,那家伙笑意浅淡,只是尤为玩味。
宋笠撇了一下脑袋,然后猛然提起马缰,拨转马头,面朝部卒百余精锐轻骑,抬了抬手臂,示意撤退。
王福虽然五指脱离刀柄,但始终没有转身,身形倒掠。
众骑策马远去一段路程,梁眉公看着将军宋笠脸颊上那条流血不止的血槽,触目惊心。
梁眉公小心翼翼问道:“将军,要不要调动一千骑围剿此人?”
宋笠没有点头,而是询问王福:“王老,一千骑够了没?”
王福冷笑道:“一千骑杀个不挪步的木头桩子,桩子再硬,也多半是够的,毕竟世间高手再多,可李淳罡那样的陆地神仙,一点都不多。但是你觉得那家伙会站着不动,跟咱们一千骑兵硬碰硬吗?”
宋笠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笑问道:“要不三千骑都用上,再恳请王老堵截那人退路?”
王福讥笑道:“为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娘们儿,值得吗?退一万步说,那两北地小婆娘身份估摸着相当不简单,你就不怕吃到嘴后惹一身骚?这可不是你脸上的血迹,想擦就能擦去的。”
宋笠感叹道:“是啊。”
王福大概也意识到失态了,不该在宋笠面前如此倚老卖老,又掏出那只装有香料碾作软泥的精致瓷瓶,使劲嗅了嗅,和颜悦色道:“咱们皇帝陛下还得惦念着一位曹青衣,提心吊胆,就怕他哪天突然出现在床头。宋将军,老夫知晓你以前不太看重江湖势力,只当是养猫养狗,养着他们好玩,但是有句话以前不好说,现在能说了。都说匹夫一怒血溅十步,也许会有人说为什么曹长卿那么多次硬闯皇宫,都没能得逞,还有为何徐家人屠仇家遍天下,依旧是老死床榻,这可并非是江湖高手不顶事,而是太安城以前不但有韩貂寺,还有柳蒿师,现在又有了以吴家剑冢为首的一大拨看门人。北凉也不例外,徐偃兵、袁左宗,哪个不是万人敌?说到底,就看谁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喽。这二十年里头,有太多不讲规矩又不知惜命的高手,都死啦,可不是死在甲士手上,都是死在另外的高人手中。”
说到这里,腕下鬼王福打趣道:“难道宋将军要老夫以后像个通房丫鬟似的,没日没夜守在你屋子里?就算老夫乐意,宋将军的大小夫人们也不乐意嘛。”
宋笠拇指轻轻按在伤口上,笑了笑。
他身边是那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子,只因为那双秋水长眸才被宋笠相中,免去了她所在家族过境所需的金银,不过是个偏房庶女,等于卖出了数万两银子的高价,还额外跟宋笠这个广陵道当权红人攀附了一份交情。不光是那个士族上下窃喜,便是女子也心有欢喜,寻常嫁人就要讲究门当户对,哪里敢奢望一位朝廷封赐的横江将军?
宋笠侧过头,凝视着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女子,微笑道:“你再多看一眼本将的伤口,可就要剜去你的双目了。”
本就仅是略懂骑术而颠簸得脸色微白的女子,一下子惊骇得面无人色。
驿路上的一双女子,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当她们想要上前致谢,那名义士早已眨眼工夫就不见踪影。
怯弱女子捧着心口,娇喘吁吁,一阵后怕道:“高峡,要不咱们回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