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耽美>雪中悍刀行(全集)> 第625章 张巨鹿真情流露,老皇帝夜巡雁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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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张巨鹿真情流露,老皇帝夜巡雁堡(1)(1 / 2)

皇帝犹豫了一下,自嘲道:『你就跟他说,赵惇这个名字里的「惇」字,无愧天下,唯独愧对他张巨鹿。』

祥符元年的年末,初雪骤降,不下则已,一下便是场鹅毛大雪。只是相较往年,听说今年太安城内外几处赏雪佳地,游人少了七八成,想来会让那些零散摊子的卖酒翁妪少挣好些碎银子。

京城内有无数座张府,可是有一座府邸无疑是独一无二的。地方官员赴京也好,外乡士子游学也罢,只要是跟京城百姓随口问起张府在哪儿,后者肯定懒得问到底是哪位张大人的宅子呀,而是直接给出答案。

哪怕大雪纷飞,御道积雪厚得扫也扫不干净,可朝会依旧,何况还是太子殿下监国的敏感时刻,哪个官员吃了熊心豹子胆会迟到?

但是今天庙堂上,少了个人。少了他,让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余,俱是心不在焉,甚至连监国的太子殿下都出现了一抹明显的恍惚神色。

这个破天荒头回缺席朝会的人,没有告假,仿佛是在跟那监国的储君以及满朝文武说一个浅显道理:我不来便是不来。

太子殿下对此视而不见,既没有让大太监替他去嘘寒问暖,更没有大发雷霆。可以小题大做也可以大事化小的礼部尚书白虢,也是如此,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些人倒是想借题发挥,可犹豫了半天,仍是不敢,毕竟连晋三郎今日都主动把嘴巴缝上了。

这名让整个朝会不像朝会的官员,就是当今首辅张巨鹿。他与那位御驾巡边的皇帝陛下,并列本朝勤政第一人,只不过一个是君王里的第一人,另一个是臣子里的第一人。

张巨鹿今日并非身体不适,而只是穿上那件正一品紫袍朝服后,突然不想参加早朝,然后他就不去了。这位鬓角渐霜的老人在清晨时分就坐到了屋檐下,没有换上一身更舒适保暖的衣服,府上老管家搬来了竹篾编织成套的简陋火炉,已经多次往炉子里添加炭火。

张巨鹿此生除了少数几次被至交好友坦坦翁强拉硬拽着小酌两杯外,几乎从不饮酒。他坚持认为喝酒误事,可今日无所事事,以后似乎更是无事可做的光景,老人还是没有半点要饮酒的念头。

接近午时,潦草吃过了些府上自制的粗糙糕点,他继续翻看手中那本自己编撰而成的无名诗集。张巨鹿治国才干的卓然于世,恐怕就是他发迹之初的那些犹有一战之力的强势政敌,也不会违心否认,只是张巨鹿作为翰林院黄门郎出身,除了年轻时候的那些篇制艺文章还算马马虎虎有点飞扬才气外,之后不论是奏对还是折子,言语措辞就文字本身,都显得寡淡无味。这么多年下来,更无一篇名诗佳作传世,也没有传出他对哪位文豪格外青睐,没有对哪篇佳作有过画龙点睛的评点。

外人看来首辅大人好像对行文一事有着天然的抵触,而事实上唯有桓温知晓老友张巨鹿自己不惜舞文弄墨不假,却也会钟情许多读书人的佳作,尤其是诸多画龙点睛的佳句。不论是边塞诗还是闺怨诗或是感怀诗,祭文散文也都各有喜好,尽数采撷于那本自编自订的诗集中。像上阴学宫的那篇泷冈欧阳氏的《祭父文》,西垒壁之役中赵长陵亲自操刀的《伐楚檄文》,等等,张巨鹿都会时不时拿出来翻一翻。其中就有黄龙士的“黄河直北千余里,冤气苍茫成黑云”,有那位当年曾被文坛骂成“媚徐媚凉”之人的那句“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也有不知出自前朝何人的宫怨名句“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尤其是徐渭熊也在三百多篇中占据了颇多篇幅,甚至连徐凤年明摆着重金购买而得的几首诗词也名列其中。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宰相肚量了。

老管事突然小跑上台阶,低声说道:“启禀老爷,小少爷登门了。”

张巨鹿有些疑惑,但没有说什么,虽然他这个爹当得让儿子儿媳皆是敬畏如虎,可倒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到让子女不许打扰的地步。只不过长子、次子两个儿子性子偏软,又自小有些迂腐气,成家立业后,两个儿媳又是出身小户人家,若非托给首辅大人抱上俩孙子的福,他们哪里敢来这里自找不自在。幼子张边关是三个儿子中的异类,性子最犟,不过跟这张府关系也最僵,大有一副父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张边关主动走入这栋府邸,确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张巨鹿虽然面无表情,可还是下意识多望了几眼院门方向。

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底下当爹的,有几个是真打心眼里便厌恶自己儿子的?

张边关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德行,屁颠屁颠跑进了院子,手里拎着个在京城不常见的玩意儿。是江南那边乡野流行的竹编铜皮小火炉,内搁炭火,铺覆以灰,用以取暖。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冬日不论是出门散步还是在家闲聊,都喜欢拎着这种物件。张家祖籍在广陵江以南,张巨鹿科举发迹之前,寒窗苦读时便经常使用这个,毕竟比起大火炉要省去炭火许多,便是贫寒家庭咬咬牙也能用得上。在京城成名之后,就只有张边关那个搬来太安城定居养老的爷爷偶尔用上几次,不知今天张边关从哪里弄了这么个登不上台面的老古董出来。

张边关跟管事讨要了些新炭火倒入火炉,又从张巨鹿脚下那竹篾大火炉铲了些灰,蹲在地上捣鼓完毕,递给了张巨鹿。后者愣了一下,接过后放在腿上,一手捧书一手拎炉,暖意顿时多了几分。

张边关又跟管事要了条小板凳,絮絮叨叨埋怨道:“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晓得服老,非要在室外赏雪读书逞英雄……”

管事会心笑着离去。这些话啊,也就是小公子说得,其他两位公子那是万万不敢说这类言语的,老爷只要稍稍不耐烦了,一个斜眼,那两位只知埋首苦读圣贤书的公子就会战战兢兢,身处夏日亦是如履薄冰。

张边关用铁钳拨了拨大火炉中的炭火,自顾自说道:“听市井坊间说今儿你这个首辅大人说话愈来愈不管用了,许多五六品的小官也敢打起马虎眼,除了王雄贵的户部和礼部还算厚道外,吏部、兵部、工部、刑部,都对张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尤其是那翰林院和国子监,清贵官老爷们和清流读书人们,隔三岔五就要新鲜出炉几首借古讽今的诗词,诛心得很。更有甚者,说皇帝陛下御驾巡边,先前去两辽,那是去整肃内外廷勾连的贪墨大案,时下去蓟州,是为了要给韩家案子翻案,矛头所指,都是奔着朝中某位姓张的大官去的。”

张巨鹿笑问道:“还有没有?”

张边关一敲铁钳,冷笑道:“有!怎么没有?真要说,装一箩筐都不够!”

张巨鹿云淡风轻反问道:“你不也说了当下只是些不入流的官吏在那里鼓噪是非?”

张边关双手放在炉子上方烤火,头也不抬,“阵阵阴风起于地底,若是不及时阻止,等到引来邪雨浇在头顶,那还有救吗?”

张巨鹿不耐烦道:“就说这些?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张边关猛然抬头,红着眼睛责问道:“这趟来,我其实就说两件事。第一,有御史弹劾我大哥侵吞良田,二哥科举舞弊。别人骂你首辅大人,我不管,也没那个本事掺和,可为何如此作践我两个哥哥?!你分明可以管,为何忍气吞声?就算……就算结局是同样的结局,我一摊烂泥什么都无所谓,可你就不能让我两个哥哥走得光彩一些吗?!”

张巨鹿淡然道:“你二哥科举舞弊,是说他乡试得了第六名的亚魁来历不正,我当年虽非授意什么,可细究起来,却也算属实,毕竟当时天子钦命的主考官是我张庐门生。以你二哥的制艺本事,过乡试虽不难,可要摘得亚魁无异于痴人说梦。至于你大哥侵吞良田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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