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诚正要说话,屋外有人轻轻叩门,张秀诚如惊弓之鸟般猛然起身,吓了青竹娘一跳。
徐凤年压了压手,示意张秀诚少安毋躁,平静道:“进来。”
糜奉节进屋子后,极其厌烦嫌弃地冷冷瞥了眼樊小柴,轻声说道:“那姓阮的找上门了。”
徐凤年笑道:“是该说这哥们儿阴魂不散好还是痴情一片好?”
原来在他们四骑进入蓟州边境后,无意间遇到一支四十人的私人马队,护送着一位世家子弟。马队配置不比蓟州劲骑差,那家伙几乎只看了一眼快马擦肩而过的樊小柴,魂魄就跟着樊小柴那一骑走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立即掉头策马狂奔,拼命赶上徐凤年四骑。原来那个叫阮岗的年轻人少年时,在大盏城见过仍是少女的樊小柴,当时便惊为天人,等到樊小柴离去,这个痴情种借口出门游学都快把大半座蓟州翻遍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娶妻,结果他觉得那场重逢就是天意。樊小柴一开始说不认识什么阮岗,也从没有在大盏城停留过,阮岗当时看徐凤年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误认为樊姑娘嫁为人妇成了他人美眷。有意思的是阮岗从头到尾没有仗势欺人的企图,只恳求“徐奇”君子成人之美,千万要让他和樊姑娘破镜重圆。最后这位蓟州副将的嫡子甚至下马就那么跪在驿路上,满脸涕泪。所幸他当时没能看到马背上樊小柴的狰狞表情,这位拂水房第三号大珰当时真的是连把他分尸的念头都有了。
樊小柴望向徐凤年,面无表情说道:“我找个机会宰了他,放心,肯定神不知鬼不觉。”
徐凤年摇头笑道:“你们女子能有这么个在意自己的男人,就算不在一起,也不能伤人太多。毕竟这种好男人,这个世道,真不多了。”
樊小柴还是板着脸,问道:“要不然我把他弄进拂水房‘偏房’?此人好歹是蓟州副将最器重的儿子,用得着。”
徐凤年反问道:“你又不喜欢他,再者你也都当上拂水房排在前十的大人物了,还在乎这点功劳做什么?”
徐凤年笑了笑,摇头道:“我看不见的地方,拂水房女子做这类事情,我不去管,但你就站在我眼前,算了。”
樊小柴哦了一声,就不再有下文。
徐凤年对糜奉节说道:“随便跟阮岗知会一声,就说明天我去他家登门拜访,让他备好美酒佳肴。就让他继续等着吧,有个念想挂在心头,哪怕挂一辈子,大概也比心如死灰好些。”
屋内所有人都没有接话,张秀诚是不敢,糜奉节是不上心,樊小柴是开始闭目养神了,只有青竹娘柔声道:“是这样的。”
徐凤年没来由想起了同为北凉棋子之一的王府客卿,戴上那张入神脸皮的舒羞。
这枚棋子,直觉告诉徐凤年,不但在青州襄樊城那位藩王身边落地生根,而且连颜色都变了。
师父李义山一向视围棋为小道,最重要一点就是认为围棋分黑白,且永远是黑白,但人心最易反复,岂是黑白两色可以划分的?
即便离着北凉有数千里之遥,哪怕如今北凉铁骑自顾不暇,但要让一个在青州台面上见不得光的舒羞一夜暴毙,拂水房花点代价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这没有任何意义。
倒是另外那张入神面皮的主人,去了北莽的那颗隐蔽棋子,总算开始风生水起了。
至于在太安城内高居门下省左散骑常侍的陈少保陈望,和陵州金缕织造王绿亭的至交好友孙寅。
徐凤年没怎么将他们当作必须听命于北凉的棋子,顺其自然就好。
徐凤年倒是更期待曹嵬那家伙。在郁鸾刀近万幽骑的“掩护”下,曹嵬那支更为精锐的骑军,兴许真的可以成为一锤定音的奇兵。当然前提是北凉三线能够咬牙扛下北莽铁骑的南侵。
徐凤年端着酒杯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川流不息的闹市大街,喝了口花雕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