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四指握住刀柄,拇指则紧紧抵住狭刀的护手上,做出推刀出鞘的动作。
大雪从山顶如洪流崩落山脊,然后在徐凤年两侧分流而过。
徐凤年如那中流砥柱,岿然不动。
一根灌注充沛气机的寒冰长枪,快如惊虹,刺向徐凤年心口。
徐凤年推出鞘中狭刀,与那根长枪和握枪的拓跋菩萨在电光石火之间擦肩而过。
徐凤年的肩头被撕下一块血肉,但是徐凤年身侧的空中也留下了一串猩红血线。
徐凤年转过身,生死一线,没有心有余悸,只是有些遗憾:如果拓跋菩萨选择在这一刻分出胜负,徐凤年有把握以一时重伤的代价,砍掉对手一条胳膊。
但是拓跋菩萨鬼使神差舍弃了这个战场,宁肯徐凤年手中的“气韵”在他后背割出一条血槽。
雪崩过后,徐凤年盘膝坐地,大口喘气,相信拓跋菩萨也会在山脚那边疗伤。
现在两人已经不争夺那换气的快慢,而是速战速决,只争一招定生死。
徐凤年懒洋洋躺在雪地里,望着天空,喃喃道:“人生寂寞如大雪崩啊。”
有大河切割峡谷,穿越这条绵延三千里的浩大山链,最终在南诏境内奔流入海。
徐凤年在河畔饮水时被拓跋菩萨一指戳中额头,撞入大河河底。
而他的十柄出袖飞剑,有其中六柄,都只差一寸半寸,就都只差那一点点距离,就可以分别钉入拓跋菩萨的太阳穴、眼眶和心窝。
拓跋菩萨在河面上疯狂出拳,死死盯住无法跃出水面的徐凤年,一拳拳砸在大河之中,试图将徐凤年震死闷死在江底。
拓跋菩萨就这么在河面上“走”了整整一百二十里水路。
最终,强行逆转气机的拓跋菩萨不但双臂颓然下垂,耳鼻嘴中也流淌出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当徐凤年像是一具尸体浮出水面的时候,双臂已经不能动弹的拓跋菩萨只能一脚踏下。
明知道脚下会踩中一柄徐凤年仅凭心意驾驭的飞剑,会被飞剑刺穿脚背,拓跋菩萨仍是没有半点犹豫。
徐凤年被一脚踏在胸膛,再一次被踩入河底泥泞中。
不知为何,拓跋菩萨既没能找到徐凤年的尸体,也没能找到徐凤年的残留气机。
这位年轻藩王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
就在沿河寻找一夜无果的拓跋菩萨打算反身前往凉莽边境,然后在那个天亮时分,拓跋菩萨看到了那个死活不肯去阎王爷那里乖乖报到的年轻人,从河岸那一边水中缓缓走出。
他背后那柄长剑已经不知所终。
他用嘴咬住刀鞘,双手持刀。
两人都没有渡河出手,而是往上游缓慢行走。
徐凤年在休养生息,拓跋菩萨在扩大胜算。
将近一旬的追逐厮杀,双方奔走转战数千里,在一个西域极为罕见的大雨滂沱的昏暗夜幕中,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战。
简单至极的对撞,就像是凉莽骑军的冲锋,没有任何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