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郎叹息道:“走吧,咱们找找看附近哪里有冰糖葫芦卖。”
绿衣女孩嗯了一声。
于新郎走向那个行走江湖多年的龙虎山小天师齐仙侠,看了一眼年轻道士腰间的那柄桃木剑,问道:“齐道长,要向北凉王问几剑?”
曾经以性子冷清著称于世的齐仙侠先对绿衣孩子笑了笑,然后对于新郎平静道:“不问剑,只问道。”
于新郎继续问道:“听说齐道长与武当李掌教结伴而行,沿着广陵江走了千里,敢问道长今天要问的道,是道理的道,还是天道的道?是龙虎山的上山,还是武当山的下山?”
小女孩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忧郁道:“小于,我听不太懂啊。”
齐仙侠如遭雷击,脸色苍白,然后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不断呢喃:“大道不长生,大道不长生……”
于新郎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站在驿馆门口的蟒袍藩王,再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龙虎山道人。
小女孩用下巴敲了敲于新郎的脑袋,纳闷问道:“小于,你说他一个道士,辛苦修道不为长生,那图啥啊?”
于新郎跟齐仙侠擦肩而过,走远了以后,才说道:“不好说,不过我想这位出身天师府的道长,是要从龙虎山下山,由武当山上山了。”
世人不知,这一天龙虎山那株仙气萦绕的紫金莲,“横生枝节”,并且绽放出六朵之多的紫金莲花。而原本只差半步便可证得长生的齐仙侠,刹那间修为尽失,在他离开太安城的时候,只是低头看着道路,满怀欢喜,轻轻说出了三个字:“大道矣!”
天上少了一位仙人,人间多了一位真人。
几乎同时,已经沿着广陵江到达春神湖的一对师徒,师父李玉斧对太安城方向郑重其事打了个稽首。
最早发现蛛丝马迹的不是处于武道巅峰境界的徐偃兵,而是体内依然有凌厉剑气作祟的徐凤年,只不过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那个相貌粗朴的北方炼气士宗师,紧随其后察觉到了异样,转身死死盯住那个龙虎山道士,像是在天人交战,犹豫是否出手阻拦齐仙侠的大逆行径,但是最终他喟然长叹,面容悲哀,放弃了出手的念头。
不管齐仙侠是否得道,从这一刻起,顺乎本心选择扶龙而不是缝补天道缺漏的赵勾头目,自知此生已经无望天人合一了。
悔意一闪而逝,他仰天大笑:“陆地神仙!好一个‘陆地’神仙!”
一瞬间,形似中年男子的炼气士就衰老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迟暮老者。
但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后,北方炼气士第一人的武道境界,亦是一路高歌猛进,由指玄、天象两境之间,攀升至大天象境,才趋于稳定。
只不过街道两旁绝大多数的看客,别说一品境界,就是小宗师境界都没有,根本感受不到那股磅礴气势,只觉着真是白日见鬼了,心生惊惧之余,面面相觑的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莫名其妙。
跛脚老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炼气士微笑道:“好事坏事各半,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跻身陆地神仙。”
横刀在身后的“少年”既有欣慰,也有嫉妒,没好气道:“先前的谋划,是不是不作数了?来赌一把大的?”
跛脚老人摇了摇头。
他们今日来此,皇宫里头的意思很明确:不shā • rén,能伤人是最好;不能伤人,也不要输得太难看。只要让太安城知道所谓的四大宗师之一,不过如此,连几个“无名小卒”都能轻易叫板。
当然,三人心知肚明,就算他们真想shā • rén,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个徐凤年,加上一个徐偃兵,怎么杀?
但是现在情形大不相同了,因为有了一个距离陆地神仙只差一线的大天象境宗师坐镇,所以横刀少年才有此提议。
跛脚老人压低嗓音道:“先生死了,别忘了先生的孩子还活着。”
少年眼神阴沉:“咱们真是窝囊!”
修为突飞猛进的炼气士皱眉道:“有些不对劲,齐仙侠和于新郎走了,可我目前……”
“少年”讥讽道:“这不明摆着的嘛,在徐偃兵眼中,现在的你,一样比不上于新郎加齐仙侠。”
炼气士对于同僚的挖苦并不恼火,心情沉重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站在三人和徐凤年之间的李浩然,愤怒至极。
年轻藩王的心不在焉,让师出名门的李浩然最为受伤。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终于向前跨出一步。
靠近街道尽头的一栋酒楼内,窗户那边已经拥挤不堪,只为了一睹为快。
一位两鬓霜白的青衫儒士不知为何,没有去凑这个千载难逢的热闹,跟店伙计要了一壶酒后,独坐角落,自饮自酌。
对面酒楼,一样有个独饮的白衣人,如果不是北凉王的名头太大,街道上的fēng • bō够劲,估计很多人都会多看几眼这个神情冷漠的英俊男子。
白衣男子要了一壶绿蚁酒,举杯次数不多,但每次举杯必然会饮尽杯中酒。
邻近青衫儒士的一栋楼内,东越剑池的李懿白被人认出,只好坐回座位,同桌还有一位老人和一对少男少女,分别是柴青山、宋庭鹭、单饵衣。
毗邻白衣男子的客栈厢房内,一名谐音“无剑”的沧桑老人,站在窗口。
太安城城门口,走入一名英气勃发的俊逸“公子哥”,身边跟着一位头戴帷帽的朱袍女子。
两人前脚入城,就有个牵毛驴的中年汉子后脚入城。
一处城墙上,有个裙摆打结的紫衣女子,迎风dú • lì。
祥符二年,在这个蝉声凋零的深秋,在北凉王徐凤年入城后,一座太安城内,徐偃兵、于新郎、齐仙侠、贾家嘉、曹长卿、陈芝豹、吴见、柴青山、洛阳、徐婴、邓太阿、轩辕青锋,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