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知起于何处出于何人的指名道姓,足以让附近屯扎的六千大军都“如雷贯耳”。
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那人的语气分明极为平淡,就像街上遇见熟人时一声不轻不重的随意招呼,可此时此刻那人的三个字,隐隐约约竟有回声。
王铜山下意识握紧那杆南疆大匠耗时多年精心打造的大戟,脸色有几分罕见的晦暗。他松开大戟,不动声色道:“相距两里左右的路程,传令下去,调动三百精锐前去试探,斩首者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校尉领命转身离去,就在他快要走到大帐门帘处的时候,又听到王铜山下令道:“用于日后追杀老杜山溃军的那六百骑,也一并出动,放在步军之后。”
校尉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军营这边,具体如何布置?”
王铜山冷笑着反问道:“需要?”
知道自己触了大霉头的校尉赶紧离开营帐。
王铜山缓缓站起身,当他起身后越发如同一座小山,这名陷阵无双的南疆猛将自言自语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可是跟北凉有关的年轻人会是谁?徐偃兵?年纪不太像。袁白熊,肯定得统领大雪龙骑军,难不成是那姓徐的年轻藩王?没理由也没道理啊,放着许拱、袁庭山那几支大军不管?难道说这家伙真的跟西楚女帝有关系,那小娘儿们早年真是被老瘸子瞒天过海带去了北凉?”
王铜山满脸匪夷所思,哑然失笑道:“或者说,就因为老子在阵前说的那几句话,你徐凤年就单枪匹马来找我王铜山的麻烦了?!”
王铜山冷笑不止,也好,宰了你这个自寻死路的北凉王,是天大的功劳一桩!相信在太安城那个年轻天子的心中,比杀了十万西楚叛军还舒心。
王铜山拔出大戟,大踏步走向门帘。只是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去披挂铁甲。
这位在沙场上所向披靡的万人敌告诉自己,这无非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而已。
驻军营地的南方一里半外,有个悬佩双刀的年轻人走得不急不缓,从南到北,直线而来。三百雄健步军披甲结阵,挡住去路。驻地大门口,王铜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斜提大戟,脸色阴沉。
半炷香工夫后,一名斥候伍长快马反身,面无人色,就跟白日见鬼差不多。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将军,那人……那人是武道高手,千真万确……他就那么慢慢笔直走向我方步军阵地,也不抽刀也不出手,所有靠近他的刀枪都自行弹开,越是使劲,越是反弹得厉害,甚至有十数杆铁枪当场就崩断了!将军,我方步军根本就近不了那人的身啊……”
“废物!”王铜山怒喝一声,一戟刺中这名斥候的胸膛,大戟将瞬间死透的尸体高高挑起,然后远远抛开,重重摔地。
又是大概半炷香工夫,这次是数骑斥候仓皇撤出前线,一名都尉模样的家伙离王铜山最少有二十步,颤声道:“将军,六百骑军同样无法近身,有七八骑拼死迎头撞去,竟是人马俱碎,血肉模糊,一个个死无全尸。之后骑军拉开一段距离,从八十步到三十步,箭矢如雨,不承想那些箭矢就像撞到了一堵墙上,砰然折断……”
不等这名都尉把话说完,王铜山一夹马腹,策马前冲,那名都尉连滚带爬想要躲避,结果恰好王铜山猛然勒紧缰绳的kua • xia战马,高高抬起马蹄,然后猛然踩踏在那人胸口。
魁梧如山的王铜山,加上那匹高头大马本身的重量,两只沉重的马蹄一下子踩穿了都尉的胸膛!
杀神王铜山怒不可遏,战意汹涌。
示威。
这是在向他王铜山示威,最干净利落的手段,但恰恰最为惊世骇俗。
王铜山抬起大戟,转头朝一名校尉指点了两下:“让两千步军结阵在前,有本事就让他一路走过来,我倒要看一看,这个王八蛋到底有几斤几两!”
当王铜山麾下亲军步卒结阵拒敌的时候,敌我双方其实只隔着半里路了。那个年轻人其实早已清晰看到那名高大武将的面孔,王铜山同时也看清楚了那个年轻人的相貌。
几乎第一时间王铜山就确认了他的身份:北凉王徐凤年。
王铜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两千南疆铁甲,刻意减少了宽度而增加了厚度。
一直走得不快的徐凤年开始加快步伐,而且越来越快。
多年以前,太安城的柳蒿师,就是用这种独到的方式撞入那座城池,差一点就重创了当时正值武道巅峰的洛阳。
眨眼工夫,王铜山就看到站在前方不到十步距离的年轻藩王。
他身后是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腥路径,那座步军大阵,被直接劈为两半,被劈出一条宽达两丈的道路,如仙人一剑开山。
孤身一人,笔直一线,凿开大阵,身上甚至没有半点血迹!
那个年轻人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按住刀柄,只是淡然问道:“怕了?”
王铜山屏气凝神,没有急于出手,更不会傻乎乎去开口回答这个年轻疯子的问题。
高手之争,归根结底,便是一气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