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转头,只是淡然问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温华的人?”
黄荃诚惶诚恐道:“当然当然,在京城闯下一个‘温不胜’的绰号,跟京城第一剑客祁嘉节交过手,当时连担任兵部尚书的棠溪剑仙卢白颉,也对那温华青眼相加,可惜后来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如今山脚的说书人都说这位绝世剑客是徐奇……哦不,是新凉王的好兄弟,为此那位王爷还用温华的剑招在西域,一剑就把同样是武评四大宗师之一的拓跋菩萨给打出了城。”
她又问道:“那你羡慕不羡慕?”
黄荃讪讪笑道:“自然是羡慕得很。我也曾勤苦练剑,可惜不是那块料,很快就荒废了,就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
说到这里黄荃略作停顿,小心翼翼道:“小的能够在徽山蹭吃蹭喝,是山主菩萨心肠,小的这两年丝毫不敢忘记山主的收容之恩。”
她不置可否,嘴角悄然翘了翘,自言自语道:“虽然姓温的那个家伙很惹人厌,不过温华的确就只有一个温华,对那个人是这样,对我也是差不多。这辈子再想遇到这种……混账王八蛋,应该很难了。”
山巅风雪太大,黄荃哪怕竖起耳朵,也根本听不清楚她的细碎呢喃。
她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直截了当道:“想必你也知道,那个人送了很多听潮阁秘籍到我的缺月楼,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要么让你随意挑选一本秘籍,然后下山去闯荡,要么安分守己在我徽山做个不入流的客卿,虽然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也无半点前程可言。你不用说话,点头就是选择第一个,摇头就是选择后者。”
极其碎嘴的黄荃下意识想要唠叨几句,可是不管如何使劲都说不出半个字,然后猛然间惊醒,满头汗水,赶紧摇头。
黄荃在心里默念,我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既吃不住苦,也没那练武练出个高手的根骨天赋,早就晓得乖乖认命了。
她平淡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如获大赦的黄荃不敢继续逗留,转身就走。
只是在黄荃走出几步后,轻轻说道:“我不知道山主嘴里的那个人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甭管我跟外人怎么吹牛不打草稿,事实上我也不敢认为那个人就是我的朋友。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遇到那个人,我黄荃很高兴。”
说完这句话后,黄荃脚步不停地离开大雪坪,不敢偷偷转头看一眼她。
他在下山的时候,有些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但是想了又想,他依旧觉得这辈子能够遇到“徐奇”,遇到那个愿意被自己蹭吃蹭喝、还会笑着听自己吹牛的年轻江湖人,是一件值得高兴一辈子的事情。
轩辕青锋独自站在原地,风雪纷纷落人间,越发显得天地寂寥。
她缓缓走回那座据说比北凉听潮阁还要高耸入云的缺月楼,登上顶楼。这一层楼极为通透,除了那些金丝楠木廊柱,整栋楼几乎空无一物,只摆放有一张紫檀美人榻。她收起油纸伞,弯腰将其倾斜依靠在一根廊柱上,躺在榻上,单手支起腮帮,视线所及,望向西方。此楼最特殊的地方便在于整个西面无墙壁也无栏杆,一眼望去,便可看到大雪坪甚至是徽山以外的遥远风光。由于天下大雪,缺月楼内寥寥无几能够走入这一层楼清扫屋子的年少丫鬟,早已乖巧伶俐地在西面竖起了一道绢素屏风,用以遮挡风雪隔断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