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耽美>雪中悍刀行(全集)> 第949章 清凉山卖家筹粮,小城镇老卒赴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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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清凉山卖家筹粮,小城镇老卒赴关(4)(2 / 2)

陈芝豹依然没有说话。

纳兰右慈趴在栏杆上,下巴轻轻搁在双手叠放的手背上:“北凉北凉,谐音悲凉,不吉利。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当初怎么就不劝徐骁改改。”

陈芝豹终于冷笑开口:“悲凉?”

他走到纳兰右慈身侧,大笑道:“我北凉铁骑三十万!生可悲凉,死却壮阔!岂是你们中原温柔乡能够明白!”

纳兰右慈轻声道:“你说了‘我北凉’?”

恍然大悟的纳兰右慈哦了一声,自顾自说道:“一日是北凉边军,此生皆是北凉老卒。我明白了,你所作所为,与新凉王徐凤年无关,甚至跟老凉王徐骁也无关。”

纳兰右慈转为单手支撑下巴,一手轻拍栏杆,继续远望:“陈芝豹,你放心,我会帮你让这座中原明白的,当然,这本就是我们能够站在这里说话的前提。”

陈芝豹问道:“你就不怕赵炳赵铸父子杀你?尤其是那赵铸?”

纳兰右慈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我啊,都快怕死了。”

陈芝豹转身离去,沉声道:“我陈芝豹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你到时候要是做不到,别说赵炳赵铸,我先杀你。”

背对那位白衣兵圣的纳兰右慈语气古井无波道:“咱们俩就与这天下,一起拭目以待吧。”

陪我纳兰右慈一起看看那个天大的笑话,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陵州龙晴郡的百姓,曾经是整个北凉道最自负的一群人,无论是这里走出去的边军士卒还是书生商贾,腰杆都挺得特别直。因为这里是原怀化大将军钟洪武的家乡,而钟洪武担任北凉骑军统帅十数年之久,积威深重,门生故吏遍及北凉,加上钟洪武当年素以护短著称于世,提拔武将更是公然恩泽家乡,所以龙晴郡人氏都自觉高人一等。

在祥符之前,龙晴郡无疑是香饽饽,陵州大小门户的婚嫁对象,都以出身龙晴郡作为首选,只是在钟洪武死后,便是江河日下的惨淡光景了,尤其是原龙晴郡郡守、钟洪武嫡长子钟澄心在升迁进入州城为官后,多次在官衙内毫不遮掩地对家乡官员表露出排斥,更让龙晴郡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如此一来,昔年北凉最风光的三个郡,嫁人娶妻龙晴郡,金屋藏娇胭脂郡,求学拜师黄楠郡,就只剩下了其他两郡。就像这次拒北城大兴土木,军户匠户等版籍之外的北凉百姓,只要愿意去凉州关外参与建造,都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工钱。陵州各地都有贫寒百姓拥入关外,唯独龙晴郡应声者寥寥,这固然与龙晴郡百姓大多家境比较优裕有关,但是这里头那个北凉道路人皆知的心结,更是关键所在。

北凉民风自古彪悍尚武,陵州虽然富饶,但是将种门庭多如牛毛,自然不输凉幽两州。当年在陵州官场翻云覆雨的世子殿下,不管出于何种初衷,最后到底是从根子上铲断了钟家这棵荫庇全郡的参天大树,龙晴郡百姓是既怕又怨,可谓心思复杂,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也道不明。

所以当一个龙晴郡郡城内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打算去拒北城讨口饭吃后,街坊邻居都开始唾弃鄙夷起来,尤其是听说这个男人打算让媳妇儿子都迁出北凉后,这可就不只是那些不痛不痒的风言风语了,有人都要当着他的面破口大骂起来,骂得毫不顾忌十多年朝夕相处积攒下来的情面。然后很快就有人翻起了旧账老账,说这个叫陆大远的家伙原本就不是北凉人,是后来娶了他们龙晴郡的女子做媳妇,这才去衙门转了版籍,算是在龙晴郡落地扎根了。这些年他在龙晴郡做杀猪卖肉的屠子,其实一直买卖公道,没赚什么昧良心的银子,只是这次去拒北城,犯了众怒,害得一家四口都成了过街老鼠。也不知是哪个碎嘴的闲汉子,记起了这姓陆的王八蛋在一次喝酒聊天的时候,说漏嘴了,扬言咱们北凉第二场打北莽蛮子胜算不大,这一下子可就炸窝了,陆大远的猪肉铺子,那小百斤的一整头猪,足足三天,愣是一斤半两都没能卖出去,就只好在自家天天炖肉天天过年了。陆大远其间给一位住在街尾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送去了一大片最好的里脊肉,竟是给老人直接丢出了大门,性子憨厚的陆大远只是闷不吭声地捡起拿回家。

这一天,家里做好了一大盆香气四溢的炖肉,陆大远蹲在屋槛上望向院门,耐心等着小儿子从私塾回家吃饭。

两个儿子,长子已经年满十六,如今正在黄楠郡一位藏书颇丰的读书人家里游学借住,经常寄信回来报平安。陆大远和媳妇都不识字,以前都是拿着那封家书去小儿子的私塾,跟那位不苟言笑的蒙学先生请教内容,老先生也都会一字一字念给陆大远,然后陆大远回家就跟媳妇说个大概意思。这趟来回,便是陆大远最心满意足的时光。陆大远至今还记得,长子小时候,经常埋怨自己这个当爹的为何不是北凉边军,害得他从小就在同龄人那里抬不起头,后来孩子长大读书以后,越来越有出息,成了远近闻名的小才子,在家里的笑脸和笑声才越来越多。虽说幼子也有类似的抱怨,只是有了那么个能帮自己撑腰长脸的哥哥,对于爹的老实本分没出息,倒也不像哥哥小时候那么憋屈沉闷,一直是个性情开朗喜欢咧嘴大笑的乐天孩童,也就是偶尔听说同窗的孩子说及他们的哪个亲戚在北凉关外立下了战功升了官,才会回到家蹲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或者是拎起爹给他做出来的木质短刀,满院子疯跑,力气跑没了,气也就消了,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读书。大抵而言,一家四口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至于什么第一场凉莽大战幽州葫芦口内筑起京观,什么凉州虎头城战事惨烈,什么清凉山竖起几十万无名石碑,什么年轻王爷重新获得了大柱国头衔,和他们这个家都没啥关系。

他媳妇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刘先生是不是不愿意帮咱们念那封信?”

陆大远挠挠头,嗯了一声,满脸愧疚。

不漂亮却性情温婉的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突然一个蒙学稚童哭着鼻子跑进院子,看到一蹲一站的爹娘后,停下脚步,一边抬起胳膊擦拭眼泪,一边伤心欲绝地抽泣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爹!没出息,还没有骨气!我才不要和娘离开北凉!”

陆大远愣了愣。

妇人怒道:“祥竹!娘亲不许你这么和爹说话!”

孩子从来没有见过娘亲发火生气,一下子目瞪口呆,连哭泣都给忘了。

陆大远偷偷扯了扯自己媳妇的袖子,轻声道:“秀儿,别冲孩子发火。”

妇人犹然生气瞪眼道:“没规矩!刘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就是教你用来骂人的?!”

孩子越发委屈哀怨,干脆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很是可怜无助。

男人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抱回屋子,坐在长凳上后,揉着孩子的小脑袋,笑道:“祥竹,你能这么骂爹,爹其实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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