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季黎很麻烦,没想到居然这么麻烦。
“叹什么气,小老头。”季黎一边吐槽,一边用手揉脸,做出一个满脸皱纹的模样。
“总比你幼稚鬼好。”柏修晏讽刺回去,“哦,你现在本来就只有四岁。黎四岁,你的脑子和你的身体完全符合,一点问题都没有。”
尹清泽头大了。
晨夕,说好的我站在中间就能阻止他们争吵呢?一点用都没有!
新手爸爸尹清泽再次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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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烤鸭,尹清泽带着两个宝宝回酒店睡觉。
中途,他去商场给季黎和柏修晏买了几套新衣服。回酒店后,尹清泽带着孩子们洗完澡,把换下的内衣裤与新买的衣服拿给专属管家,让专属管家把衣服洗一遍后烘干,第二天好换新衣服穿。
季黎和柏修晏换上带来的内衣裤,明天继续穿原本的外套。
季黎打定主意要去看升旗仪式,洗完澡蒙头就睡。
套房有三个卧室,但季黎和柏修晏仍旧睡一张床。
尹清泽试图和他俩一起睡,被两人嫌弃的赶走。
孩子的睡眠很好,几乎沾床就睡。尹清泽办了一会儿工,再去小卧室的时候,两人已经睡得呼哧呼哧,连尹清泽悄悄捏了捏他们的脸,也没吵醒他们。
尹清泽收回捏脸的手,不自觉的笑了笑。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猥琐,想控制却控制不住。
尹清泽坐在床边,借着开着的卧室门外透进来的灯光,静静的看着两个孩子的睡颜。
季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毛毛虫,侧身弓着背睡着,就像是蹲在自己安全的茧里;柏修晏仰面朝上睡得规矩死板,就像是一个假娃娃。
两个孩子的睡姿各有千秋,好像展现出他们不同于白天醒着时性格的另一面。
尹清泽又伸出手指,指尖在季黎和柏修晏脸上轻轻触碰。
现在,他有了孩子、有了新的家人的感觉才落在了实处。
哪怕今天这半天时间,他有许多焦头烂额的地方,可内心的喜悦,仿佛让他回到了十八岁之前。
只是那时候,他是季黎和柏修晏的角色,带着他的人是真正爱着他的亲人。
这时候,尹清泽的电话轻轻震动起来。
他连忙离开小卧室,合上小卧室的门:“喂?晨夕?他们已经睡了。小黎说明早要去看升旗……”
电话另一边,季晨夕刚回到家。
他今天晚上有课,上完课回到家后,还要在家里加班。
季晨夕可能是天问科技唯三可以在家里加班的程序员——另外两人是季黎和柏修晏。
在创业最初阶段,老总总是比员工干活多。
平时他回到家的时候,总能第一时间听到季黎充满活力的呼喊声。紧接着,柏修晏就端出热腾腾的夜宵给他加餐。
柏修晏总嫌弃季黎长得胖。季晨夕私底下腹诽,小黎长得胖,有一半的错都是在喜欢投喂别人的柏修晏身上。
今天他回家,家里没有灯光,没有季黎那响亮的大嗓门,没有柏修晏老成的身影。
他开灯之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心里空落落的,连加班的兴致都没了。
已经习惯家里俩孩子热热闹闹,哪怕只是几天的寂寞,季晨夕都有些不适应。
季晨夕坐了一会儿,便给尹清泽打电话询问孩子们的情况。
在看到尹清泽的电话号码时,季晨夕突然思维发散,想到一个问题。
他只是短暂和孩子们分别,可尹清泽是真的孤家寡人。
他和孩子们快快乐乐一起生活的时候,尹清泽独自守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尹清泽的心情如何?
肯定不会好。
从小时候起,虽然尹清泽是他的保护者,但季晨夕知道,尹清泽这个人特别依赖家人,特别害怕寂寞。
尹清泽的外公外婆随时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偶尔外公外婆有事,尹清泽就会去疗养院里陪着母亲。
尹清泽与其说害怕寂寞,不如说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寂寞过,所以不知道没有亲人陪伴的滋味。
季晨夕反倒是经常一个人在家。
他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亲人,爸爸要赚钱养家,出差是常事。
这时候,刑程彦或者家里的保姆会陪着他,偶尔他也会直接去尹清泽家蹭吃蹭喝。
可无论是刑程彦、保姆,还是尹清泽家,都不是季晨夕的家人。所以亲人不在所带来的寂寞,季晨夕反倒是习惯了。
季晨夕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尹清泽的照片,心里很怅然。
尹清泽依赖亲人、十八岁之前从未离开过亲人。过了十八岁这个分水岭,尹清泽突然变得一无所有。
到了后来,残忍的真相解开,尹清泽不但一无所有,所信任的所重视的还对他有着深深的恶意。
被背叛,被伤害。即使与曾经重视的人重逢,也可望不可即。
季晨夕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心里不可避免的为尹清泽难过。
如果他和尹清泽曾经不是情人,只是有误会的朋友。他一定会和尹清泽和好,并帮尹清泽从低谷中走出来。
可自己现在和尹清泽的纠葛,让他至少现在不可能和尹清泽复合。
他看到尹清泽,回忆的仍旧是错过与不被信任的痛苦。这种痛苦可能会随着时间消解,会随着他自己越来越强大而释然。
但不是现在。
如果因为同情和尹清泽勉强拉近关系,对尹清泽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伤害。
季晨夕又揉了揉眼睛。
半晌,他洗了一次脸,才给尹清泽打电话。
“去看升旗吗?记得给他们戴上帽子,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就行,围巾买了吗?修晏不喜欢围围巾,但一定得给他围上……”
“带两盒牛奶,饿了先喝着。放在兜里,暖成常温就行……”
“他们的睡相的确很可爱,但要小心别吵醒他们。小黎还好,修晏是低血压大魔王。吵醒修晏的事要交给小黎,反正小黎经常和修晏打架……”
“他们就是连体婴,没发现他们随时都是手牵手吗?好像害怕松手后另一个人就会不见似的……”
季晨夕怅然。
或许在小黎和修晏心目中,彼此的确是最重要的人。他们曾经是惺惺相惜的死对头,现在都是重生者。他们才是彼此的同类,是证明自己过去和现在的唯一证据。
季晨夕语气冷淡、公事公办的打完电话,然后深深舒了一口气。
他又揉了揉眼睛,泪水不知道怎么又流了出来。
季晨夕已经很少哭,哭也是窝在被窝里,不敢给季黎和柏修晏看到。
今天他哭得次数,就和季黎重生前伤春悲秋时差不多了。
光是和尹清泽平静的对话,他都似乎要用尽浑身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