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玉无所谓,就算柳催雪不来,他也是要带着她回九华山的。
柳催雪孤身站在甲板上,目视前方,身姿笔挺,衔玉和阮芽坐在他身后不远处。
阮芽后脑勺肿了好大一个包,衔玉试着用灵气为她冲刷淤血,却发现她的身体十分排斥外界的力量。
“怎么回事。”衔玉大为不解,两指并拢,注入更多灵力。
可无论他怎么试,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的力量推开,再把四散的灵气攥成一把,塞还给他,温柔地拒绝。
衔玉聚灵成光,强行灌注,那股力量跟着变强,彻底化为铜墙铁壁将他阻挡在外,并在他指尖小小刺了一下,隐含警告,让他别不识好歹。
“没事,它自己会好的。”她抓着他手不让弄了。
衔玉虽不解,却也无可奈何,掌心贴在她脑后伤处,“那我给你揉揉。”
他一手贴在她额头,一手按在后脑,手心冰凉凉,动作缓慢不失力道,阮芽被他伺候得很舒服,猫儿似眯着眼睛,“可以用点力。”
“不疼吗?”那么大一个鼓包,怎么可能会不疼,再糙也是个女孩啊,衔玉动作还是很小心,“我会很温柔的。”
阮芽闭着眼,嗓子里软软“嗯”了一声。
这番话不配合着动作神态看,光这么听,委实怪,柳催雪忍不住回头看。
衔玉瞪了他一眼。
一大早看见柳催雪,等于起床看见家门口被人拉了泡屎,就是晦气。不过幸好遇见了小黑妞,她今天被柳催雪打了,以后肯定不跟他好。
女人都是记仇的,还很喜欢翻旧账,他现在多制造一些矛盾误会,以后他们俩成了亲就会天天打架,到时候他就抬根板凳坐他们家院门口磕着瓜子看,想想就美。
近午时,飞舟降落在山门前,衔玉最先跳下去,伸出手把阮芽接下来,柳催雪将飞舟缩成巴掌大小,收入袖中。
今日仙缘大会,今年新入门的小弟子都要在大会上测仙根,行拜师礼。
阮芽也要参加,她是斗宿仙尊失散多年的女儿,流落在外,近期才寻回,仙缘大会上要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
此时大会过半,她作为压轴,回来的时间倒是刚刚好。柳催雪也是为她而来,名义上说是来九华山学剑,其实是被打发来跟她培养感情,履行二十多年前的婚约。
定下那桩婚事的时候,他才六岁,第一次见面是在九华山,她还不到五岁,之前一直跟着生母在外东奔西走的缘故,晒得有点黑,性子很活泼,蹦蹦跳跳,十分吵闹。
他远远看着,懵懵懂懂,大概知道她是自己未来的小妻子。
他在九华山陪了她一年,每天一起吃饭睡觉,读书习字,她调皮得很,常常偷溜出去玩,到天黑也不回来。他弄丢过她几次,后来有了经验,知道她喜欢躲在哪里,多找几个地方准能找到。
她长得越来越可爱,皮肤越养越白,对他很依赖,晚上也要拉着手一起睡觉觉。
她六岁生日那年,又丢了,那次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再也没见过她,只听别人说,她死了,心被挖走,尸体被山中豺狼咬得破破烂烂。
他趴在她的小床上哭得晕死过去,她的葬礼后,他被接回清徽院,只每年清明来九华山,在她的院子里种一株野白菊。
二十年,午夜梦回皆是她音容笑貌,辗转反侧,日渐成魔,修为再难精进。
谁知世事多变,无法预料,半月前,九华山突然宣布,已寻到她的转世,不日会将她接回。
来时他想过,跟她相见时会是何种情形,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万般设想,满怀期待,等真正见面才知道不过是闹剧一场。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根本不是阮清容,说什么转世,九华山找的一个替身罢了。他们想利用她干什么,他没兴趣,不想知道,也绝不可能跟一个替身成婚,哪怕面前的人,长得确实很像她,甚至连肤色也故意弄得跟她小时候一样。
以为晒得黑了点,就可以取代她的位置么?
真是可笑。
柳催雪心中的阮清容早就死了,谁也替代不了。
他想得出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顶像罩了一片乌云,情绪低落,自然察觉不到身后有人冷冷瞅了他一路。
衔玉感觉到了阮芽身上的低气压,在飞舟上时就没怎么说话,路上时而低头看看脚下,时而盯着前面的柳催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至一座假山旁,她忽然松开他的手,一矮身进了树丛,扒拉一阵,回来的时候拳头攥得紧紧,不知道捡了个什么。
衔玉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见她马上掏出弹弓,石子放上去,眯眼对准柳催雪的后脑勺。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