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趁供餐员处理食材,偷偷摸摸离开餐车,回到了包厢。
谢泽宇心有余悸,回想起方才的一切,恶心的直咧嘴,不敢想刚刚那顿饭里的牛柳是什么。
“不过还好秋山大哥救了我们,虽然我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感激地说。
“救?”流氓嗤之以鼻,“如果不是他吃饭看电视,我们根本不会碰见这种事情。”
伍子楠瞥他一眼,冷冷呛道:“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证明你是蠢货。”
“你!”流氓大为光火。
“怎么?”
伍子楠昂起下巴,毫不相让地瞪回去。
谢泽宇手足无措地打起圆场,他与两人都不太熟,只能将求助的话头抛向秋山:“那个,秋山大哥,你怎么知道那样做,那个女鬼就不会袭击我们啊。”
“嗯?”秋山想了想,“因为我看过那个电视剧。”
是俗套至极的灰姑娘爱情,单纯的女人一厢情愿,被男人哄骗身体,在爱情中迷失自我后异想天开,试图用孩子绑架男人,以此换取如愿嫁入豪门。
但婚后生活并不如愿,男人周旋于不同美女之间,心上白月光亦从地狱复活前来打扰,女人流产堕胎后男人更是态度冷漠,她万念俱灰孤立无援,在一次争执后她想:
死了之后,我就能取代白月光的位置了吧。
之后便如电视上播放的那样,她成为尸体,男人认清感情,与尸体同吃同住。
“我以为电视的规则是禁止离开餐车,直到电视结束。”伍子楠接话。
“不清楚,至少明面上的规则是如此。”秋山说,“但是她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找到一个能陪着她的爱人吧。”
“所以你才那么做吗?”谢泽宇恍然大悟。
“她在寻觅爱人,也憎恨负心汉。”秋山笑笑,“起码值得一试。”
“但——”谢泽宇犹豫一下,“不知这么说会不会不太好,但是我觉得,秋山大哥你好像……不怕她们呢。”
“你还跟她们点头问好,也敢伸手去拽列车员的手,我都吓死了。”
“因为她们并不可怕。”秋山沉默片刻,淡淡地说,“你在列车上见到的每一个鬼,都曾经是人。”
“大家都认为那些是列车的规则,它们则是列车的衍生物,是履行规则的容器,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列车规则反映出的,是它们的意志。”
“就像列车员履行查票的权利,就好好把票给她,不要看见人家就大叫就跑,人家也是小姑娘,这样很不礼貌。”
“小姑娘……可不长那样啊。”
谢泽宇没法把那个双头列车员与小姑娘画上等号。
秋山笑:“兴许在它们的世界里,列车员是炙手可热的大美女呢,审美不同罢了。”
没接话的两人撇撇嘴,显然是对秋山的想法不能恭维,秋山与谢泽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包厢安静下去。
秋山眯了个回笼觉,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距离下车还有三个小时。
气氛沉寂,没人说话,伍子楠抽烟抽得烟雾弥漫,谢泽宇蜷在床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又哭了一遭,见秋山坐起身,他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地问好。
“哭什么?”秋山一愣。
伍子楠冷笑着掸去烟灰,自顾自说:“也不知道吓唬新人有什么好处。”
流氓骂了句脏话:“你他妈老是跟我对呛干嘛,有病啊。”
“实话而已。”伍子楠说,“是有很多人下车后死了,但也有很多人活下来了,他虽然爱哭,但是心理素质比我见过的其他新人好上不少,你没必要在他身上找存在感,到时候下了车,你和他谁更有用,还说不定呢。”
谢泽宇吸吸鼻子,问秋山:“秋山大哥,下车之后,真的会有很多鬼吗,跑也跑不掉,只能等死?”
“不一定。”秋山斟酌语句,谢泽宇是新人,没必要给他很大的心理压力,“就算有,也会有办法解决的,列车不会放我们下去送死。”
“它究竟为什么要把我们拽上车,有什么目的吗,还是只是拿我们当乐子。”谢泽宇疲惫地垂下头,“……我好想回家。”
“我他妈要是知道,还能在这坐着。”流氓回答,沉默片刻后,他又看向秋山,“你见得多,你见过有离开列车的吗?”
秋山仔细想了许久,或许是在车上待得太久了,他的许多记忆模糊不清,朦胧如井中月,只要试图回忆便会漾起淡淡涟漪,再无法分辨真实。
“我不记得了。”许久后他如此回答,“但在印象里,我见过终点站的车票。”
这个回答让三人都振奋起来,然而无论他们再如何追问,秋山也答不出更多。
流氓暗嗤,觉得秋山肯定是记得,只是故意不说。
秋山看出他想法,但也懒得解释,几人心不在焉地打了几轮斗地主,消磨下车前的时间。
晚上七点五十,列车员抱着票夹探头进来,冷冰冰地说:“你们到站了,下车。”
几人面面相觑,谢泽宇更是浑身哆嗦,纸牌撒了一地。
秋山深吸一口气,丢下手里的牌,率先站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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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随着人流挤出车站,站前广场人烟稠密又喧嚷,行色匆匆的旅人涌入候车大厅。
一个黄牛神神秘秘地靠过来,拍拍腰间挎包:“去北京的车票要不要?”
谢泽宇热泪盈眶,紧紧握着黄牛的手,就差一猛子跪下了:“亲人啊,这他妈是活人啊,大哥,你看见没,活人啊。”
“神经病啊!”黄牛破口大骂。
送走黄牛,谢泽宇悲从中来,从前嫌弃不已的火车站破旅馆和小吃摊,现在看着都亲切不已。
“我能不能不上车,就在这住下了。”
“行。”伍子楠回答,“我之前的队友就有选择留下的。”
“他还好吗?”谢泽宇精神一振。
“不好。”秋山替伍子楠回答,“留在这里的人,也会死。”
就像他上一站的队友,最后精神崩溃,撕碎了车票要留在这个看似真实的世界里,但临上车前,秋山在雪亮的灯光里,看清了他腐烂的脸。
“不、不仅是这样。”伍子楠面露恐惧,“我第一站的队友,变成了第二站的npc。”
此言一出,几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喂——”
秋山抬眼看去,远远的,一个男人挥着手跑来,最后停在他们面前,他撑着膝盖喘匀了气,最后抬起一片空白的脸,笑着说:“你们就是高老太的乡下亲戚吧,我是她邻居,她托我来接你们,走走走。”